為了避免讓公眾恐慌,他的死無聲無息,成了無名的烈士。


    由於在月球上湮滅,甚至沒有骨灰下葬,一行人隻能對著一座無名的空墳為他燒紙錢。


    漫天的烏雲,誰見得那煙灰飛燼。


    目之所及處,無故人身影。


    頭發花白的他跪在無名的空墳前無聲落淚。


    一切過往的悸動,都在此釀成了難以言喻的遺憾和悲涼。


    像是一盆冷水澆頭,他的影子變成了濃墨。


    粘稠的悲傷跟著他走來走去,去往那個他曾經待過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白發的影子停在了衣櫃前。


    轟隆——


    在幹淨整潔的房間裏,他放倒了櫃子,那櫃子像個棺材,他打開櫃門,將他的衣物一一平鋪,又抱來了那個人的被子。


    從今天開始,他每晚都將在這橫道的櫃子裏,深嗅著野鳶尾的味道,進入充滿血色的夢鄉。


    清晨的一道光會落在兩扇櫃門縫前叫他醒來。


    他還記得,每天早上那個人都會溫柔地在他的額前落下一個輕吻。


    他佯裝不知道,他裝睡,他逃避他的熱烈,他對自己撒謊,他告訴自己他不愛他。


    最終,那些從來都沒有說出口告白都釀進了櫃子裏,釀進了隻剩一條光斑的世界裏。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不能沒有他了。


    沒了野鳶尾,脖後的兩個腺體又開始了各自為政式的衝突和狂躁,絲毫不打算放過他,仿佛那就是他留下的冤魂在折磨他,試圖把他折磨得脫一層皮才罷休。


    齊文知道他任由o型腺體裏的野鳶尾消失後,氣得破口大罵,狂噴他是戀愛腦。


    可隻有他知道,那兇手就不可能是李硯涼。


    其實他早就知道。


    他的複仇之火又陰險又猛烈,他發誓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所有傷害過喬綾的人都找出來,不管是主謀還是從犯,他一個都不願意放過。


    懷疑李硯涼隻是他的障眼法,他成功騙過了所有嫌疑人,甚至蒙騙了自己的真心,假戲真做,終於找到了所有嫌疑人的蛛絲馬跡,並且為他們每一個人都安排了相應的死法。


    誰曾想,就在他即將施展報複行動前,李硯涼在他眼前湮滅了。


    他還以為,這樣的日子,能夠維持很久,就算李硯涼隻給他身體上的滿足,他也覺得夠了,他從來都沒有奢求過李硯涼會愛他。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那些麵對他時產生的莫名情愫,並不是因為信息素導致的生理反應,而是真情實感。


    複仇。


    他早年的人生到現在,一直為了這兩個字而活。


    三年內,他殺光了所有傷害過喬綾的人。


    甚至為齊文的父親翻了案。


    當年,齊文的父親遇到了喬綾死亡案,是第一屍檢人,屍檢結論極其簡單明了:喬綾是遭受侮辱而死,身體裏還殘留著各式各樣的信息素,其中一個氣味特別突出,是鳶尾花的味道。


    本想著,如此清晰的案情,警方能快速結案。


    誰曾想,進去的反而是齊文的父親。


    再見到他時,他已經被打斷了三根肋骨,還改了法醫鑒定結論。


    兩個年紀不到15歲的小孩,齊文、霍崢炎,極其不服,極其憤怒,從此再也不願意相信公安機構,並且在運送屍體的當夜,他們倆悄悄潛入了停屍間。


    齊文是個天才一般的法醫,打小拿手術刀就遊刃有餘,他冒險剔下了喬綾的半邊腺體,用電極法使其重新恢複活力,打算將其保留,等待日後用以為父親和喬綾翻案。


    但那時候,並沒有非常妥善保存腺體的方法。


    於是,年僅12歲的霍崢炎自告奮勇,讓齊文把喬綾的腺體移植到了自己的脖子後方,用自己的身體為喬綾的腺體提供養分。


    齊文覺得霍崢炎瘋了,居然敢玩這麽大。


    但眼下,也隻有這一個方法來留存喬綾的腺體了。


    自那以後,他便養著喬綾的腺體而活。


    喬綾的腺體裏一共存了十幾個人的信息素,他發了瘋似的裝溫柔、裝合群、裝有趣,不惜敗壞自己的風評,挨個找人聞信息素一路聞了近萬人,最後遇到了李硯涼。


    那味道極其突出的野鳶尾,近乎讓人迷醉。


    不僅是喬綾的腺體對其極其渴求,他自己的腺體也如是。


    他把這種躁動都歸結為身上背負了一種o型腺體的緣故,他不承認,絕對不能承認,自己作為一個enigma,雖然是後天調理的,竟然對一個alpha的信息素產生了讓他癲狂的渴求。


    他現在才明白,從看到他第一眼開始,他對他,絕對不隻是想確認,對方的信息素是否屬於嫌疑人這麽簡單。


    但後知後覺到現在,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早該說出的愛情,在他的目睹下灰飛煙滅。


    他自此成了枯槁的木,除非李硯涼死而複生,再無逢春之日。


    除了不留痕跡地殺了所有嫌疑人外,他此生的使命又多了一個。


    複仇。


    還是複仇。


    去找,去找誰是內鬼,誰害李硯涼死在了月球上,去找,去找那股恐怖的光芒到底是什麽,去找答案。


    毫無疑問,隻要找到了答案,就算隻有一個人,他也會向那高等文明宣戰。


    哪怕代價是他也一起隨著光芒湮滅。


    如果真的那樣,他甚至覺得也挺好。


    至少能和李硯涼以同樣的方法而死。


    明知是以卵擊石,卻也期待以同樣的方式和李硯涼殉情。


    複仇。


    這是他人生唯一的關鍵詞。


    以前為了喬綾。


    現在,為了李硯涼。


    他從星戰院轉到了商學院。


    人們都以為他是害怕睹物思人,卻沒人知道他還留著他的房間,房間裏的東西紋絲不動,除了櫃子,櫃子是他的床,裏頭,野鳶尾的氣味經久不散。


    有時他也會慶幸,李硯涼的信息素強度如此之高,高到衣服上的氣味在整整4年後,都還能嗅到一絲絲野鳶尾的餘香。


    有時,他會呆坐在公園的水邊,直愣愣地看著茂密的樹叢下,濕潤的清澈的小溪邊,開滿葉片肥碩而翠綠的鳶尾叢。


    每當花期的時候,一片又一片極具野性的藍紫色花朵簇擁著綻放,遠遠的,聞不到味道,湊近以後才能嗅到一股極其具有侵入感的香氣。


    他就靠著這些香氣撐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易感期。


    他在自家的莊園後方種滿了野鳶尾。


    開花時,他抱著它們肆意的入眠。


    仿佛他還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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