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一個男人的身形顯露出來,他高大挺拔,卻又隱隱透著落寞,脊背微彎,低垂著腦袋,碎發蓋住了他的眼角。


    「隊長!」她衝過去,那鏡子碎片卻在她接近的瞬間散成了粉末。


    伸手一撈,隻餘滿手碎銀如流沙般滑走,又像是帶著冰碴的水,寒冷刺骨,完全無法掌握。


    她茫然四顧,內心突然溢滿悽愴,忍不住喊道:「隊長,你在哪裏?為什麽不來見我?」


    下一秒,一雙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可是很奇怪的,明明是被人從背後抱住了,身後卻沒有任何貼合的感覺,仿佛抱著她的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實體,隻是一團虛無!


    一瞬間,頭皮發緊,心頭一涼。


    「隊長……」


    「阿羽,我找不到你。」耳旁似乎傳來一聲嘆息,「我找了好久,找不到你。」


    千羽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透不過氣,說不出話。


    她壓抑著內心苦澀,小心翼翼,吐字艱難:「你在哪裏?隊長,告訴我,你究竟在哪裏?我去找你,我去找你好不好?」


    「不……」


    千羽沒想到會被拒絕,她正要追問,又聽他嘆息道:「別來,太危險。」


    她想轉過身,想看看他,想抱抱他。


    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隻能焦急喊道:「我現在很強了,隊長,我不怕危險,我可以保護你了,隊長!」


    她哀求著,嗓音甚至帶上了哭腔:「求你,讓我去找你吧,我真的好想見你,求你了隊長,告訴我你在哪……」


    然而背後之人卻隻是重複著:「不要來……」


    被擁住的感覺突然間消失了,千羽猛地轉身卻什麽都沒有,一個人影都沒有,那些支離破碎的鏡片中隻剩下了她自己。


    她疾跑幾步,毫無頭緒,大喊大叫,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千羽!」


    驟然鑽入腦海的聲音將她拉出夢境,拽迴現實。


    她睜開雙眼,黑眸中似乎還殘留著那一地碎片,和那些難以名狀的苦楚。


    除此以外,隻有空洞和迷茫。


    她像是在看著眼前人,又像是什麽都沒有放入眼中,隻是睜著一雙眼,目光渺遠,神色悽惶。


    「千羽!」聿風又喚了一聲,黑髮還在滴著水,全身上下隻著一條褻褲。


    微涼的水順著肌理滑落,洇濕了床榻,留下一小團水漬。


    千羽終於有了反應,她癡癡望著眼前男人,目光再度聚焦,烏黑的眼眸中瞬間湧上水汽。


    「隊長!」她撲上前將眼前男人一把抱住。


    聿風驀地握緊了拳頭,胸口像是挨了一記重拳,心跳停滯一瞬再度恢復,卻被蔓延上來的酸澀和痛苦狠狠撅住,跳動困難。


    而抱著他的人卻繼續說出了讓他痛不欲生的話。


    「你在哪裏?隊長,求你告訴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我一定可以找到你……」


    聿風顫抖著吸了一口氣,前所未有的酸楚纏繞上心頭,他覺得胸口堵得慌,眼眶泛上熱意,不知是悲還是怒。


    她口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刻意淩遲,靈魂仿佛都要被撕成碎片。


    他捏緊雙拳,指甲陷進肉裏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想起了夜無涯特地讓他看到的那些畫麵,那些溫情的、甜蜜的、相濡以沫、生死與共的畫麵!


    那些他一直以來刻意迴避,不去信,不去管、不去想、不敢想的畫麵!


    在燁淩島那幾日,夜無涯反覆讓他觀看千羽的記憶,告訴他,她其實並不愛他,她隻是在利用他。


    那個男人不遺餘力地給他洗腦,讓他認清現實。


    可是他所說的那些話他一個字都沒有信!他隻相信自己的感覺和判斷,他堅信千羽對他有情!


    但此刻,懷中人僅僅隻是幾句含糊不清的囈語就快要讓他一直以來堅守的世界完全崩塌!


    他緊緊閉上眼,斷斷續續唿吸著,盡管拚命克製著自己,但卻控製不住微微顫抖的身軀。


    被人玩弄又背叛的感覺席捲而來,他告訴自己不要這麽想,不該這麽想、不能這麽想!


    可是這感覺完全不受控製,讓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簡直令人窒息!


    懷中人仍在絮絮訴說著,哀求著,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神色,聽過她這樣的語氣。


    那麽脆弱無助,那麽淒楚可憐,那麽……深情眷戀。


    強壓下心髒深處襲來的劇痛,他緩緩抬起手,握住她的肩膀推開些許,微啞的嗓音自唇間溢出。


    「千羽,看清楚我是誰。」


    懷中人靜默片刻,短暫的迷茫之後,黑眸漸漸恢復清明。


    直到這時,千羽才像是被人突然從睡夢中扯醒,心髒突突跳動,隻覺景色恍惚,耳旁嗡嗡作響,周圍一切仿佛都沒了聲音。


    她的嗓子像是被什麽哽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緩緩睜大的眼眸中逐漸溢滿驚恐。


    她剛剛……做了什麽?


    聿風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細細密密的痛感湧上心頭,全身血肉仿佛被割裂一般。


    他伸出手輕柔撫摸著她的臉,心口像是灌入了冷風,瞬間結成刺骨的尖冰!


    望向她的目光變得恍惚,他微顫著嗓音問道:「告訴我,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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