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站在一座庭院軒窗前,皆是滿臉驚奇。


    這是什麽情況?剛剛還是嶙峋山岩,蒼茫野地,此時為何突然變成了江南庭院,假山修竹?


    眾人正疑惑,窗內出現一道人影,姿容挺拔,五官俊朗,笑起來陽光又颯爽。


    「宋哥!」幸川低唿一聲。


    宋無傾轉到窗前,似乎正對著窗邊銅鏡整理衣襟,嘴上贊道:「娘親手藝真好,兒子穿上您做的新衣愈發帥氣了!」


    大夥兒麵麵相覷,宋無傾身上穿的明明還是他原先那套青色外衣,屋子裏頭除了他以外也再沒有外人,哪裏來的娘親?


    然而屋裏的男人還在與這位根本不存在的「娘親」互動,他欣賞完「新衣」便扶著「她」坐到桌邊,還親手給的「她」倒了杯茶。


    這詭異的一幕看得人心裏毛毛的,霧牙捂著嘴小聲問道:「小宋該不會是……見鬼了吧?」


    卓不凡瞥了她一眼,冷聲道:「你一個修道之人還怕鬼?」


    千羽默默看了片刻,不動聲色道:「不是鬼神,他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就像她當初在崑崙境中那樣,看到了心中最渴望的東西,深陷在美夢之中,無法自拔。


    宋無傾看到的應該是他的母親,她認識他的父親和叔伯們,卻對他的母親一無所知,他好像還真是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的母親。


    此刻,他的笑容是那般發自肺腑,神色中的依戀是那麽顯而易見,千羽猜想,他的母親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


    「他好像看不見我們?」霧牙衝著窗戶用力揮了揮手,裏頭的人無動於衷。


    宋無傾側對著窗戶,這麽近的距離,正常情況下,他一個天極靈師沒道理看不見。


    然而有過親身經歷的千羽自然知道,此時的宋無傾根本看不到幻境以外的東西。


    她轉頭沖身旁男人問道:「怎麽叫醒他?」


    「要麽等他自己勘破幻境,要麽……強烈的刺激。」莫染塵如實迴答。


    「他能聽到我們的聲音嗎?」幸川問道。


    「普通唿喊聲定然不能。」


    「那進去給他兩耳光抽醒他?」霧牙真誠發問。


    「有結界,外界的人進不去,隻能裏頭的人自己走出來。」


    「那……這可怎麽辦?」霧牙皺起眉。


    千羽思索片刻,驀地抽出龍魂玉笛,幽幽道:「既然普通聲音不行,那就試試這個吧。」


    幾人一看她祭出這件「大殺器」,立馬噌噌後退,就連卓不凡都往後挪了兩步,月星眠雖然沒動,但是眉頭已經揪緊了。


    莫染塵並沒有見識過龍魂之威,見千羽拿出笛子,他似乎有些驚喜,口中喃喃道:「你果然還是……」


    當第一個音符飆出來的時候,他的神色驀地一變,口中誇讚的話生生轉了個彎:「什麽東西?」


    強迫自己「欣賞」了一小段後,莫染塵生生扼住了自己想要後退的步伐,抬手堵住了耳朵,滿臉驚愕。


    月星眠瞄了他一眼,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涵養。


    現場唯一一個可以一臉漠然,麵無表情聽下去的就是念羽了,他甚至還能直勾勾盯著千羽,緊緊粘在她身旁。


    窗內,宋無傾的神色先是有些茫然,而後眉頭緊鎖,似乎是在忍受著某種痛苦折磨。


    片刻之後,他單手撐著腦袋甩了甩,仿佛再也無法承受一般,大吼一聲:「夠了千羽!太難聽了!」


    千羽放下龍魂,一臉平靜:「不客氣,兄弟。」


    見她不吹了,莫染塵湊近些問道:「你不是叫朝羽嗎?」


    千羽隨口胡謅:「小名,不行嗎?」


    莫染塵點點頭:「哦,朝羽,千羽,都好聽。」


    千羽睨了他一眼,沒再搭理。


    宋無傾轉頭又看了看桌邊,似乎是在緬懷著什麽,而後毅然轉身,直接越過窗戶掠了出來,落在眾人身邊。


    他還是有些失神,似乎依然沉浸在幻境之中沒有緩過來。


    千羽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衝著其他人道:「走吧,去找九戰和小裴!」


    眾人再度出發,那小院很快就被黑暗吞沒,消失不見。


    前方隻有一條蜿蜒的小路,像是穿插在街巷中隨處可見,最普通不過的青石板路,幽幽折折不知通向哪裏。


    宋無傾默默跟著走了半晌,突然上前兩步挨到千羽身邊道:「謝了,兄弟,如果不是你,我估計不捨得醒過來。」


    千羽目不斜視,邊走邊問道:「看到你娘親了?」


    宋無傾點頭,目光直直望著腳下。


    片刻之後才道:「我十四歲那年覺醒了靈脈,不知天高地厚,自認為很了不起,偷偷藏在獵人隊伍裏跑去雲羅森林,結果遭遇獸群,娘親為了救我……遇難了。」


    千羽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她確實猜想過他的母親已經不在人世,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真的……好後悔啊……」宋無傾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嘆了出來,「無論我說多少遍『我錯了,對不起』,娘親都沒能迴來。」他還在緩緩往前走著。


    千羽追上前一把拉住:「無傾!」她叫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能說什麽。


    宋無傾笑了笑,滿眼皆是心傷:「這幻境真好啊,我迴到了十四歲那年,一切都還沒有發生,還來得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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