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她還在皇極殿當差一日,太後娘娘便不會罷休,與其如此,還不如就當做她真的下了藥,無論往後她的命運如何,都不會再受人擺布了。


    駱寶怔愣著點了點頭,看著宜錦離去的身影,卻忽然感到難過。


    他知道宜錦總是替別人考慮,滿宮裏除了她,有誰會關心一個小內侍下雪了會不會冷,生病了會不會疼呢?可是她卻沒有替自己想過,如今護住了芰荷姑娘的周全,她自己的後路又在哪裏?


    *


    宜錦如往常一樣迴住處,但今日的宮道又黑又長,寒風陣陣吹過,太陽穴處一抽一抽的疼,一路強撐著迴到住處。玉瓷和含珠見她身上全是落雪,白嫩的臉蛋透著不正常的紅,嚇了一跳,忙將人扶進屋。


    玉瓷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不像話,幫著宜錦寬衣躺下,忙打了水,用青布浸了冷水覆在她額上,屋內炭火也不敢點得太旺。


    她們並非宮裏主子,夜間是沒有資格去禦藥局取藥的,剩下的也隻有靠自己熬著了,她看著宜錦燒得通紅的麵頰,嘆了口氣。


    含珠縮在玉瓷身後,瞧見宜錦的模樣,有些嚇壞了,“玉瓷姐姐,宜錦姐姐不是在皇極殿當差嗎?怎麽燒得這麽重卻沒人替她取藥呢?她是不是犯了錯?會不會連累我們?”


    玉瓷聞言,臉色凝重了幾分,她看了含珠一眼,“怎麽,若有朝一日我生了病,你可也要這樣落井下石,擔心我連累你?”


    含珠臉色通紅,囁嚅道:“玉瓷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從我到這裏當差,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我怎麽會擔心你連累我呢?”


    玉瓷緩和了臉色,見她知錯,又怕說重話傷了她,“你捫心自問,宜錦自從住到我們這兒,打掃漿洗的活兒可有再讓你動手?見你冷得發抖,她自己熬夜也給你趕出一副護膝。禦賜的玉膚膏,我都沒見她自己用過幾迴,卻毫不吝嗇給你用,即便是親姐姐也不過如此,她對得起你了。做人得有良心,不能讓別人冷了心腸。”


    含珠被說了一通,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了,但心底還是有些委屈,自從宜錦來了以後,玉瓷姐姐對她便沒有那麽親近了。她認了錯,沉默著將水盆端走,換了一盆新的冷水迴來。


    宜錦燒得迷迷糊糊,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覺得自己恍惚中迴到閨中。


    玉暖塢裏有一棵枝繁葉茂又粗壯的老梨樹,她幼時格外喜歡吃梨,更喜梨樹開花時隨風紛紛落下的潔白花瓣,宜蘭見她喜歡,便將其夾入書裏晾幹,再放入香囊之中,直到來年梨花開時,幹花仍舊栩栩如生。


    但後來母親走了,阿姐也遠嫁,連院子也被二姐姐宜清占去,宜清說梨同離,不吉利,便將那棵大梨樹砍了。她那時摸著那顆老梨樹的殘根,便想,砍了也好,也許早砍了,母親就不會走,阿姐也不必遠嫁。


    但是為何已砍了梨樹,如今她卻仍舊難以留住身邊的人呢?


    她隻想一家人安安穩穩,到了年歲能出宮與家人團聚,為什麽就這麽難?


    芰荷那個傻丫頭,若是當初沒跟著她,這時候也該嫁人,幸福美滿,那樣的話,她與芰荷也算有一人能過得如意。


    *


    皇極殿中,駱寶跪在地上磕頭,“陛下,奴知道不該為薛氏辯解,可她於奴有恩,奴不能坐視不理,隻求陛下聽奴道出實情,過後聽憑陛下處置。“


    “下藥一事,實非她本心,是太後娘娘以她姐妹芰荷性命相挾,她也曾想過向陛下坦白,可太後娘娘畢竟是您的嫡母,她怕您不信她,她將芰荷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這才鋌而走險做下錯事。”


    “她深知自己辜負陛下信任,不敢請求陛下原諒,惟願奴替她盡心侍奉陛下。奴說這些,並非想替薛氏辯解,隻求陛下知曉實情。”


    話罷,他又磕了三個響頭,心跳如擂鼓,等待帝王的發落。


    師傅勸他明哲保身,切勿摻和此事,可宜錦姐姐待他如親弟,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蕭北冥望著窗外黑暗中搖曳飄忽的宮燈,思緒漸漸清明。


    她明明有機會向他坦白,卻一言不發。若她真想殺他,那夜他發病時就是最好的機會,可她沒有動手。


    他未看向駱寶,隻道:“你的廢話朕也聽完了,滾吧。”


    駱寶忙擦了擦額角的汗,行禮告退。


    夜色漸深,黃檀書案上青釉蓮瓣燈盞忽明忽滅,搖曳不定。


    蕭北冥摒棄之前的紛雜情緒,埋首批奏摺,搖晃的燈火卻使字跡一下處在亮處,一下又處在陰影中,看得人眼花繚亂,莫名令人心生煩躁,他抬首,冷聲道:“鄔喜來,換蠟燭。”


    鄔喜來一激靈,自宜錦走後,這是陛下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心肝一顫,連忙去取了蠟燭換上,往日這些事情都是宜錦做的,每日陛下批摺子前,她都會先檢查一遍燈火和筆墨,從未出過岔子。


    隻是今日事情太突然,他一時疏忽,倒是讓陛下受累了。


    燈火重新亮起,蕭北冥垂眸機械地批著摺子,卻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他下意識地摸到旁邊的茶盞,抿了一口,卻發現早已涼透,他又不得不想起那人在的時候,無論什麽時候,他手側總有一盞熱茶。


    蕭北冥習慣了克製自己的情緒,將要緊的摺子批完時,雙眼已然酸澀。他站起身鬆了鬆筋骨,膝關節那熟悉的痛感又如期而至,眼角餘光觸及書案腳落的軟墊上,怪不得他跪坐之時覺得膝蓋疼痛減輕不少,但他從前卻沒注意過這塊軟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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