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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瑞萱堂


    沈夫人羅氏看著新做的衣裳袖口處被撕扯爛了,一陣心疼,嘴上罵罵咧咧的又將沈箐好生數落了一頓。忽而,她頓了頓,停下了撫著袖口的動作,蹙眉道:“你有沒有覺著這次的事情有些怪?”


    沈瀲灩茫然:“哪裏怪了?”


    沈夫人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這事情太巧了!”


    沈瀲灩想了想,道:“娘,你是說……?”


    沈夫人點頭:“我們的人過去剛好看見沈箐領著你爹過去搶東西,若梅是怎麽說得?她說,沈箐拿起一件東西,品良居那個婢子就說一句這東西本是要給咱們的!”


    沈瀲灩蹙眉,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有些想不通:“可是,雖然咱們的人是長姊叫過去的,沈箐卻是自己找過去的,品良居那邊總不會連這個都能料到啊?再說,這樣做對長姊有什麽好處?她搭上了衣裳料子和首飾還憑白被鬧了一頓,費力不討好啊。”


    沈夫人搖頭,眼神一凜,冷笑道:“她隻要在老爺或是沈箐身邊有點人脈就能提前得著信兒。至於為什麽這麽做……這麽做自然有這麽做的好處,沈溫良如今是九幽王未過門的正妻,如果她自己出手和沈箐鬧,傳出去以後,霍家的人萬一信了謠言將她當做一個潑婦,她嫁過去之後的日子還能好過了?沈溫良這丫頭跳了一次水之後聰明了不少,學會借力打力了……讓我去收拾沈箐,她既能把自己摘出去又能解氣,這小蹄子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沈瀲灩慌了,騰地一下站起來,慌忙道,“爹爹會不會因為這事兒對咱們有什麽意見?”


    羅氏翻了個白眼,嗤了一聲,沒好氣道:“坐下罷!你爹我還不知道?有賊心沒賊膽的!他敢把老娘趕出去,老娘就敢揭他的老底!還能怎麽著?!這兩天咱們都別出這瑞萱堂,等過幾日風頭過去了再說。”


    半晌,羅氏又恨恨道:“真是貪小便宜吃大虧,哼,我往後要是再要沈溫良那丫頭的東西,我就不是人!”


    “夫人,品良居的月白帶著許多東西過來了。”淩霜掀開門簾道。


    羅氏不耐煩道:“什麽東西?”


    淩霜略略遲疑,迴身示意下人們將東西抬上來,攏共七八個箱子,一打開,裏麵全是上好的料子和首飾,月白在最後進來,一進門就笑意盈盈的對羅氏和沈瀲灩行禮道:“今日多虧夫人和二小姐仗義,保全了我們姑娘的名聲,日後姑娘嫁入霍府,定然竭力幫二小姐拉一門好親事,些些小禮,還請夫人和二小姐不要嫌棄。”


    羅氏原還氣著,看見箱籠中堆得滿滿的金銀珠玉,登時傻了眼,半晌,反應過來的時候,月白早已離開。


    “娘,這些東西怎麽辦?”沈瀲灩揀起一串珊瑚珠手串,又挑出一副紅寶石頭麵,怎麽看怎麽喜歡,諾諾道:“真的不能要麽?”


    羅氏氣得翻了個白眼,一把戳在女兒腦袋上:“你傻啊?!憑什麽不要?!”


    沈瀲灩被戳得氣急,揚了揚下巴,反駁:“你不是說再要就不是人麽?”


    羅氏又是一個白眼:“我什麽說過了?你有什麽證據?”


    ……


    ……


    自打沈箐那日挨了一頓揍又衣衫破爛的跑迴去之後,她還真的安生了不少,倒讓溫良暗暗鬆了口氣。


    安樂王妃這次將成婚的日子直接定在了下個月,羅氏本就不是親娘、同溫良也沒多少情分在,溫良哪裏指望得上她?偏偏沈尚書又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人,若是問他刑部哪個案子該如何處理,沈尚書自是無比清楚明白,可若是問他女兒家婚嫁之事,那他也是急得直擺手。


    溫良隻得自己想法子弄喜服和成婚當日的首飾,好在這聘禮中有不少上好的衣料,溫良挑了一匹朱紅雲緞送去了製衣坊,如今她也不求這衣裳上有多少精細的繡工了,她隻希望越快做成越好。至於大婚當日的頭麵和首飾,溫良隨便從那幾箱聘禮中挑了一副紅珊瑚珠串成的流蘇頭麵打算應付過去。


    “公……姑娘,這樣不好罷?這本是九幽王送來的東西,咱們楚地民間嫁娶是最忌諱將聘禮用作新婚當日的嫁妝的,萬一旁人知道,怕是要笑話您寒酸的。”月白道。


    溫良放下那珊瑚珠頭麵,歎了口氣:“可我有什麽法子?現在整個長安城都傳遍了,說九幽王竟然要娶一個生母是罪婦的庶女為正妃,多少個眼睛盯著,想看看我到底是長了三個頭還是六個臂。我這個時候出去打一副頭麵,隻怕首飾還沒做好就被旁人知道了。到時,我如果去金器鋪裏打的首飾太便宜,旁人免不了說三道四;如果打的首飾貴了些,沈箐和羅氏免不了會鬧騰,反倒不如從這幾箱現有的首飾裏挑一兩件,反正蓋頭一遮,誰能看見裏麵是什麽?”


    況且,如今對溫良最要緊的是趕緊把霍茗給弄到手,進行和白衣人約定好的造團運動,其他這些事情根本無關緊要。她聽說霍茗不久就要去邊關了,所以這婚事才這樣著急,溫良心裏也是急得很,去邊關打仗沒有個一年半載的哪兒是那麽容易迴來的?到時霍茗人跑了她還怎麽造團子?是以溫良現在天天都在盤算怎麽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懷上孩子。


    “阿凝,我想找個大夫給我看一看,你可曉得這外頭哪個醫館的大夫醫術最好?”溫良道,為了盡快造出團子,溫良決定找個大夫好好料理料理這個身子。


    阿凝想了想,道:“奴婢聽說西邊有家杏林醫館,那裏坐鎮的醫師本領很強,要不奴婢去將他找來?”


    阿昭卻忽而放下手裏的掃把,一雙杏眼滿是不解、睜得圓滾滾的看著阿凝,插嘴道:“姑娘的身子以前都是柳公子幫著看的,直接找柳公子不就成了?”


    阿凝頓了頓,神色忽然有些忸怩為難,頓了頓才道:“可是……姑娘不是想要外頭醫術最好的大夫麽?賀公子尚且年輕……況且,姑娘快要成婚了,這孤男寡女的……不好罷?”


    溫良還是頭一次見到阿凝這樣說話,心道,難不成阿凝喜歡這個柳公子?便笑道:“阿凝,你怎麽緊張成這幅樣子?既然那個柳公子一直料理著我的身子,不妨還讓他過來幫我看看,他給我看病的時候,你們也在旁邊,我難不成還能跟他跑了?”


    溫良本是玩笑話,沒想到阿凝聽了之後臉卻白了幾分,溫良自覺後悔,便道:“還是去找那個杏林醫館給我看看罷。”


    阿凝聽了後,臉上這才迴過來幾分血色,點頭道:“奴婢這就過去。”


    然則,阿凝步子還是沒有先前那般淡定了,倒讓溫良有些奇怪,若阿凝真的心悅那個柳公子,何至於這副模樣?


    阿凝辦事還是很妥當的,當日下午便將杏林醫館的大夫尋了過來,那老大夫據說今年已經八十歲的年紀,可是身子還是十分健朗,那老大夫將絹帕搭在溫良右手手腕上後,輕輕搭脈探診了片刻,便道:“姑娘身體底子還好,不知姑娘想要看些個什麽?”


    溫良素來性子直接,開口便道:“老人家,我就快成婚了,想要盡快為夫君綿延子嗣,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能盡快懷上的法子?”


    溫良頓了頓,似乎還覺著說得不夠鄭重,便補充道:“越快越好!”


    老者也被她這直接的話說得一愣,半晌,才遮遮掩掩道:“姑娘的身子敦厚,想來婚後若是勤於……咳咳……這個不出半年、很快就會有子嗣的,姑娘不必為此憂心。”


    溫良一聽,原本沒憂心也開始憂心了,霍茗據說下個月便要去邊關,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迴來,別說半年了,他們婚後相處的時日頂多就是幾天而已,這樣下去如何能順利懷上?!


    那老醫者離開後,溫良整個人都不大好了,日日鬱悶,連日下來,原本沒病,竟然真給憋出病來了。


    阿凝沒法子,隻得又將那老醫請了過來,開了好些藥,月白也變著法子給溫良燒菜燉湯,可溫良卻仍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這日,溫良仰殼兒躺在臥榻上犯起了愁,連晚飯都沒心思吃了。那老醫者的意思很清楚,說得直白點,就四個字——天道酬勤!可她又不是那些花花草草,更不可能隨便施施粉澆澆水就無性繁殖出個孩子來,連夫君都不在身邊,這孩子又是打哪兒來的呢?


    溫良側過身子換了個姿勢躺著,她忽而想到之前忘了在哪個話本上看見過這麽一個故事,說的是有個將軍出征三年,迴來發現妻子在一年前給他生了個兒子……


    溫良驀地打了個寒顫,她若是敢這樣做……不不不,她絕不能這麽做!


    外頭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彼時天氣已經微冷,阿凝幫溫良解下外衣,將暖好的湯婆子放到被窩裏,又給溫良蓋上了新做好的蠶絲被,便離開了。溫良不喜歡她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人,這是她前一世在宮裏的習慣,她前世父皇和母後相繼離世,她孤身一人在深宮之中,每每入夜總會害怕身邊那些守夜的宮女內侍中會混入刺客。是以便隻讓那些人在她寢宮外守夜,並不許他們進去。


    溫良抱著湯婆子,將身子往棉被裏縮了縮,正打算閉上眼睛,卻忽而發覺不大對勁,薄紗床帳隨風輕輕搖曳,燭光下麵倒映出一個高大的黑影,那黑影怎麽看都是個男人。溫良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她攥緊了湯婆子打算等會兒將這東西狠狠砸向那人。


    然而,那人卻忽然停了下來,隔著床帳輕輕喚了一句:“溫良妹妹?”


    溫良思忖著,這難道是沈溫良她哥?不對!若真是自家哥哥,迴來後光明正大過來看親妹子就是了,何必這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還不敢揭開簾幕。


    難道是……情哥哥?!電扇雷光之間,溫良驀地打了個哆嗦,若是原主真還有個情郎,她又該怎麽辦?


    “溫良妹妹?”床帳那頭的人似乎因為聽不到迴應而有些著急了。


    溫良輕輕咳了一聲,道:“誰?”


    那人歎了口氣:“是我……”


    這迴答直讓溫良暗暗叫苦,心道,我怎麽知道你是哪個?可眼下看這樣子,這個床帳邊上的人顯然和沈溫良關係很親密,若是溫良猜不出來,免不了惹人懷疑,她隻好硬著頭皮裝作已經認出那人的樣子,道:“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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