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碼頭很熟,沒去秦淮園之前,謝星火曾經在這附近做過一段時間苦工,方才在街上彎彎繞繞就是要卡開船時間的。


    這是一艘北上的船……謝星火明白,出了這種事,自己要麽死,要麽跑,隗明傑病發的時候沒有外人看見,於瑒不會受連累。


    而且他之前賺的錢,一直都放在奶奶那裏,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沒關係,等自己安頓好,再迴來接他們。


    就是這段時間要讓奶奶和於瑒擔心了。


    ……


    於瑒坐在宋城小院中,靜靜的看著一切發生,深深的皺著眉頭,他隻是不想插手陌生人的生死而已,不復活隗明傑,居然能生出這麽多事。


    於瑒指尖微動,他簡直想翻手讓整個隗家消失!


    算了,事已至此,於瑒告訴自己,要相信那個男人……隻是暫時的分別而已,沒關係……


    ……


    真的沒關係嗎?一個星期後,於瑒簡直要想那個男人想瘋了,雖然他是神,還可以在遠處偷偷望著謝星火,但不能擁抱不能親吻,這種日子得過多久?


    其實於瑒不是個急性子的人,他隻不過想要靠近自己的愛人而已,包括身處遠方的那個男人,午夜夢迴也全是思念。


    於瑒依然沒有做什麽,隻是眼巴巴的數日子,他還是選擇相信那個男人。


    直到於瑒用天眼看見謝星火參了軍,受了傷,撞壞了腦子。


    也算不上撞壞吧,他躺在病床上再次睜開雙眼後,什麽都記的清清楚楚,唯獨忘了於瑒。


    旁邊守著的人差點哭了出來: 「兄弟!你是我親兄弟啊!你可算醒了,不然我這輩子心裏都不會安的。」


    他叫強子,謝星火是順手救他時才受的傷。


    謝星火嗤笑一聲: 「要是知道我會被炸成這樣,壓根不救你小子。」


    強子看他還有力氣埋汰人,大大的鬆口氣,玩笑道: 「那我就不用幫你照顧奶奶和媳婦兒了?」


    「什麽媳婦兒?」謝星火疑惑。


    強子誇張的開口: 「你天天吹你媳婦兒跟天仙似的,現在終於露餡了?你其實壓根就沒媳婦兒吧!」


    謝星火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吐出一個字: 「滾!」


    強子也不介意他這態度,畢竟兄弟之間天天都在嘴裏放炮的罵,習慣了。


    ……


    遠在天邊的於瑒觀察了謝星火許久,嘴角不自覺抿了抿,什麽都好好的,唯獨忘了他嗎?


    他說不幹涉謝星火的人生就不幹涉,本來於瑒還沒那麽強的,包括這個男人受重傷也是他插手讓對方快速好起來,但謝星火為什麽就忘了自己呢?


    於瑒偏不使用手段讓謝星火想起來,像是賭氣一般。


    我入世尋你,處心積慮的接近你,毫不猶豫跟你在一起,獻出自己,可轉眼卻被你忘了。


    於瑒委屈的癟癟嘴,像是要哭的樣子。


    「瑒瑒,吃飯了,快過來。」門外傳來奶奶慈祥的聲音。


    在謝星火消失半個月還沒迴來時,於瑒就來找他的奶奶了,說自己是星火朋友,來看看。


    起初於瑒隻是時不時的過來,看看奶奶有沒有什麽要忙的,家裏要添置什麽東西?但漸漸的,便經常留下來吃飯,晚上睡謝星火的房間。


    他目光微閉,再次睜開眼時已經調整好了態度,又恢復成淡淡的模樣,走了出去。


    「奶奶幹嘛給我這麽大碗雞湯,您需要補身子,咱們換換。」於瑒道。


    「你們年輕人才要多吃點,看你瘦成這樣,還不好好補補。」奶奶很喜歡於瑒,這麽漂亮的孩子,在她看來跟星火小時候一樣惹人疼。


    畢竟謝星火長大後雖然也好看,但卻不軟了,女人無論什麽年紀,都喜歡柔軟的東西。


    ……


    於瑒將謝星火受傷的事藏在了心底,看著他在這亂世之中一步步往上爬。


    一年,兩年,五年,接近十年過去了,那個男人再也沒迴來過。


    離去時是二十歲的懵懂少年,現如今已經接近三十歲。


    於瑒不知自己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他看著那個男人整日忙碌,穿梭在硝煙的戰火中,看著有無數男男女女自薦枕席再被對方拒絕,看著謝星火眉宇間逐漸染上戾氣,蕭肅,與殺機。


    那個男人經過歲月和無數次生死一線的洗禮,終於變的更加成熟有魅力,卻始終不記得遙遠的宋城,有個承諾一生的人在等著他。


    甚至後幾年,他連自己的奶奶都不提了,因為謝星火位置越來越高,想要殺他的人比比皆是,若是跟奶奶有聯繫,她一定會陷入危險之中。


    十年,真的很長,尤其對於一個日日心中掛牽的人來說,比過大半生還要長。


    於瑒獨自坐在秦淮園的二樓,透過窗邊麵無表情的望著街上的車水馬龍。


    早在謝星火離開兩年後,他就迴秦淮園了,因為沒有錢。


    奶奶的身體愈發不好,唯一的孫子失蹤許久,她就以為謝星火出事了,畢竟這亂世之中莫名死個人很正常。


    於瑒又不好跟奶奶說真話,隻能給她不斷的注入生機,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老人家根本沒有活著的念頭,生機調的是身體,心病無藥可醫。


    所以奶奶會經常生病,需要大量的錢買藥。


    於瑒倒是能直接變出錢來,但他也可以自己賺,那個男人都忘了他,他迴秦淮園唱戲又怎麽樣呢?並且這一次於瑒沒有再遮掩相貌,用是的真正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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