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不會死,因為日旭不會讓我死,苻清流也不會答應我死,言而有信的我更是應允了苻清流決不走在他前頭。隻是在閉眼的霎那,我怕得有些顫抖,怕自己會再次迴到那個我一無所有的現代,無論是墓地又或者是別處,從此就再也迴不來了。

    隻是害怕的一切似乎都沒有再次發生,沒有任何景象出現在我的眼前,周圍隻有黑暗和寂靜。曾經害怕黑暗的我,曾經無法擺脫夢縈的我,卻沒有絲毫的恐懼,隻因為日旭的那一句會守在身旁,也因為苻清流在我閉眼前那讓人安心踏實的靦腆笑容。我果然是貪心的,貪心到分不出自己到底愛誰,把兩個人的愛都據為己有,來溫暖冰冷的自己,卻也分不得別人絲毫。

    習慣了在別人的唿喊和細心的安撫下醒來的我,突然間莫名的睜開了雙眼,沒有絲毫猶豫地扭動脖子看著四周,卻被一張稚嫩的有些好奇的臉擋在眼前,見不得周遭的模樣。

    “大姐姐,你醒了?”暗生那雙有神的眼睛仔細看著我不眨眼,“苻先生,你來瞧瞧,姐姐有些傻。”一隻小手在我臉頰上細細捏了幾下,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幾分。

    我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拍掉了他在我臉上不規矩的小手,猛然間扯到了右肩的傷處,原先不至藏在何處的疼痛突然間在我渾身上下出現,連一向習慣忍耐的我都低不住著突如其來而哼出聲來,頭不猶的轉向別處。

    “月華,不許再如此莽撞了。”苻清流的聲音就在我身邊想起,頭也被輕輕的扭過枕在柔軟的墊子上,“撕裂了傷口就沒有法子了。”頭上的碎發被輕輕撫開。

    稍稍清醒的我,才仔細留意到自己正躺在一輛緩緩行駛的馬車上,可是四周卻沒有軍隊行徑的絲毫聲響,不由得皺眉問道:“我們這是去何處?怎麽不見軍隊?”

    苻清流的臉朝下俯瞰著我,替我緊緊身上的毯子,皺緊了眉頭說道:“梁日旭領著所有的軍隊全速迴都城了。就在我們擊敗羌族的同一天,都城送來急報,南朝又攻下了兩座城池。”

    我不由得想坐起身子,這才發現身子被苻清流緊緊地箍住,不由得哀歎了一聲,問道:“怕我拖慢了他們的腳程,所以便留下了我一人?”心中淒淒然,語調也沉了下來,日旭心中依舊還是責任最重,如果他也可以……

    “梁日旭守了你三天,見你退了燒,身體也好轉,便快馬隨最後一批軍隊趕迴去了。”苻清流箍著我的手鬆了開來,“三天,他幾乎沒有合過眼;而因為這三天在你身邊守候造成的耽擱,他又必須不分晝夜的催馬趕上最先的部隊。臨走之時,他雖不情願可還是把你托付給了我。也許,他也明白,我對你的心意。”苻清流的寥寥數語,卻讓我心口堵得慌。

    暗生在旁瞧著仔細,一隻小手抹著我的眼角,不解的說道:“姐姐哪裏不舒服,暗生替你吹吹就不疼了。不哭……不哭……”一邊說著一邊在我麵前扯出各色的鬼臉想鬥我笑,胸前掛著的疊雲玉佩左右晃著,直刺入我的眼中。

    “暗生乖,姐姐一笑就會疼,來這邊坐下。”我猶豫再三指了指對麵隨意說了一句,終究忍不住出口問道:“胸前的玉佩怪好看的,誰人給的?”

    “這玉佩是梁元帥給暗生的,說是娘親留給暗生的。”暗生在我對麵坐下,一隻手托起那玉佩,滿臉的驕傲神色,一張嘴滔滔不絕的說道:“梁元帥還告訴暗生,暗生的爹爹是梁元帥的好朋友,正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娘親現在去找爹爹迴來,很快我們全家就可以在一起了。”我無法說什麽,這也許是對一個孩子最好的解釋,隻希望將來他可以明白我和日旭的苦心,不要怪我們隱瞞了太多的事實,一個美好的童年是多麽的可貴。

    “梁元帥真的答應教暗生槍法。”暗生的表情喜不甚收,又坐不住地在車廂中動了起來,煞有模樣的擺著幾個動作,轉頭問我:“姐姐,我擺的可好看?”

    我微一點頭,說道:“梁元帥曾經說過,槍法不在乎好看與否,而在於克敵製勝,一招斃命。如果可以,姐姐倒不希望暗生去學這殺人的技法。”暗生兩隻眼睛轉了轉,不明白地看著我,有些悶悶不樂起來,顯然對我剛才說的話有些不樂意。

    苻清流一直看著我的臉,眼神不曾移開過,此刻卻掀開了一旁的簾子對外望去,嘴邊飄來一句似有若無的話:“那麽自私冷漠的一個人,哪來的一顆悲天憫人之心?”

    “我自然沒有這樣的心,隻是我的夫君,他有。”我莞爾的笑開,想起日旭那天同我說他的悲天憫人,“我們什麽時候能迴到都城?”我終究不放心讓日旭一人麵對梁家的南朝奸細。

    苻清流瞥了我一眼,忽然站起坐到了暗生身旁,再不言語。暗生也靠在苻清流的身上緩緩閉上雙眼。許是睡得太久,我精神倒是很好,腦中便盤算著南朝奸細到底是何人。

    “清流,你也安插了人在梁府,可是?”我不自覺地問了起來,“你不要多心,我隻是想問問關於南朝的奸細你有沒有什麽線索。”當初有法子在日旭掌控下幫甄霄仁逃走,恐怕除了在梁府中有奸細,這都城中必然還有與其勾結的權勢大臣相助,否則一般百姓很難疏通到府衙。以苻清流與梁府這些年來的抗衡,梁府中少不了他的耳目,也許從旁人的眼中會有線索。

    苻清流合著眼,過了片刻,抬手撐著下顎,說道:“的確是有那麽幾個人,但卻沒有聽到任何的線索。因為你拔箭前關於奸細的那句話,梁日旭的心裏更是忐忑不安,仔細想來,也有五成的可能,所以他才會留下你一個人。”為什麽當初我說的時候卻不見日旭擔憂的神色?

    “不是五成的可能,而是八成的把握。”我慢慢直起身子靠在車壁上,肩頭在扯動下依舊有些痛楚,忍了忍說道:“甄霄仁當初在羌族格勒大王麵前為博取信任,言辭鑿鑿地誇言南朝密使曾經幫助他逃開日旭的追捕,並且與他一同設計了這次的戰事,從他的話中可以看出刺客事件顯然是南朝的苦肉計。羌族在武朝發生刺客事情後,即刻出兵騷擾武朝邊境,逼得日旭出征,而兩個月的時間不到,南朝又單方撕毀了兩國盟約,揮兵北上,不可能有那麽巧合的事情,這一切不過都是算計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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