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一片溫濕,勉強支撐著桌邊站起身子,我不要日旭擔上千古罪人的名聲,胡亂地看著屋中的一切,“王妃,你可否答應奴家一個請求?一定把奴家的死訊傳到武朝的陣營。”

    “梁夫人……救命……”寶勒王妃驚唿出聲,隻是我已往門前的支柱處奔跑而去。閉著眼睛望著柱子上用力撞去,卻沒有料到撞上的是軟綿綿的一堵牆。詫異間睜開雙眼,萬念俱灰地看見是之前的兩個女侍從阻擋在我的身前,“連死都難如登天。”被押著重新坐迴。

    寶勒王妃滿眼的痛心,一雙柔荑緊緊蓋在我的手背上,歎息的說道:“你這是何苦?梁元帥知道了又能如何?可不要再起了這般念頭。”

    “至少可以不被後人恥笑,更何況奴家並不是傾國傾城之色,將軍又是何苦來哉?”我垂下眼簾幽幽地說道,“一死可以換迴天下的安定,又有何懼?”

    “夫人剛才還說梁元帥心中的無奈,怎麽此刻卻這般的決絕?”王妃眼角閃爍著疑問,隨即降下聲調,輕聲說道:“梁元帥的退讓和夫人的成全,也未必可以換得天下百姓的安定。”

    “王妃心地善良,月華在這裏先謝過了。”我神色一滯,寶勒王妃顯然知道更多,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推波助瀾地說道:“隻是明日月華被送到了武朝的軍營,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勇氣?我如何去麵對將軍?王妃應該可以明白月華的心情。”

    寶勒王妃把身子往前探來,更小心地說道:“梁夫人倒是學會了激將法。就算夫人不提,我也打算送夫人出營。如果趕得上明日午時到武朝營帳,讓梁元帥千萬小心在臥龍坡有伏。”

    “啪——”我故作輕鬆拿在手中的茶杯自手中滑落,暗生不明所以地撲到我身邊翻開我的手掌輕輕的吹著,故作模樣的說道:“在吹吹便不痛了。”營帳內再無聲響,我不由得彎起嘴角,借著日旭退兵的軍心低落和行軍的匆忙,在臥龍坡設伏,在午時以送我迴營而全麵追擊日旭的軍隊,羌族要的不是一座關卡,而是日旭的全軍覆沒,的確是甄霄仁會想出的奸計。

    “梁夫人可聽明白我的意思?”寶勒王妃有些著急的搖了搖我的手臂,輕聲問道:“還是梁夫人不相信我說的?”抬眼望去,王妃水靈的雙眸閃著委屈。

    我點了點頭說道:“王妃為何要把這樣重要的事情告訴奴家,還要奴家去通知與你敵對的武朝元帥?王妃就算不顧忌自己的身份難道也不顧念格勒大王對你的情深意重了?”

    王妃無奈的笑了笑,轉身望向一角,緩緩道來:“如果不是為了大王,我也不會如此冒險,這可是欺君叛國之罪。甄霄仁沒來羌族之前,大王是個勤政的君王,雖然難免對中原的花花河山有著自我的期冀,隻是他從不做無謂的妄想。可是那甄霄仁成了我族的坐上賓後,一直慫恿大王屢屢冒犯武朝邊境,次次落得兵敗而歸的下場,此次更是變本加厲地傾全國之兵力攻打武朝,害得武朝民不聊生,哀聲遍野。”

    “那格勒大王何以聽信甄霄仁這個武朝人的荒謬言論?”我有些不能明白這個唿風喚雨的一國之主如此草率的聽信這樣一個自私瘋狂的人,隨即的悶哼表示了我的不屑。

    寶勒王妃的側臉此刻看去,透著莫名的悲哀,隻瞧見一顆晶瑩的珠子沿著臉頰滑下,有些抽泣的聲音傳來:“大王封了我這個血統混濁的女子作為王妃,得罪了羌族不少貴族,是甄霄仁一力擺平,幫大王穩住了自己的朝政。傾國傾城,也是一種罪。”

    我猶如被一計悶雷擊中,心被掏空卻充塞了一種讓人窒息的震驚,那個看似有些糊塗又好像有些明白的格勒大王,是如此一個癡情之人;而眼前這個心中幽怨猶如籠中金雀的寶勒王妃,卻為了那個並不契合的夫君甘願擔上叛國之名。

    “明日羌族與梁元帥交手,哪怕因為諸多外因梁元帥最終敗下陣來,羌族必然也大傷元氣,就算可以自嘉陵關入中原,又何來與武朝其他軍隊抗衡,又如何在他日與南朝軍隊成鼎立之勢?羌族無非是南朝牽製梁元帥的一顆棋子,最後的下場依舊是被趕迴這北寒之地,又或者踏上滅國滅族之路。”寶勒王妃清晰的分析著目前的形勢,先前含淚的雙眸此刻透著獨有的精明之色,較之先前的溫柔雅致,此刻仿佛透著神秘的妖嬈,難怪可以讓一個王者如此著迷。

    我一隻手撐起下顎,皺著眉審視此刻的情形,直接問道:“王妃放月華而去,並不是救月華和將軍,而是救格勒大王救整個羌族。以明日之戰的敗局,換迴整個羌族往後的安定。”

    寶勒王妃頷首點頭,又吐出一句:“我還希望,梁夫人可以知會梁元帥一聲,隻要梁元帥在陣前除去甄霄仁,我可以保大王在有生之年與武朝兩國交好,再無戰事。”女人一旦下了決心,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殺人之言,就如同飲水吃飯那麽自如。

    “何時走?”我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既然她可以如此有把握,照此刻情形我沒有理由不搏一迴,暗生此刻已趴在我身上合眼睡著,“可否帶這孩子一塊走?”

    “換上侍從的衣服,梁夫人便可從此處拿著我的令牌安然走出去。”寶勒王妃拍了拍手,一個長相普通的侍女自一旁的屏風裏轉出,“這個侍女將以梁夫人的身份和這孩子一同迴那頂營帳。今日子時,羌族軍隊便要從這裏出發前去臥龍坡,甄霄仁必然去那營帳帶上夫人。”

    原來是簡單的掉包之計,虧得我長相普通,無論是極美還是極醜,都辦不到。

    暗生此刻已趴在我腿上唿唿入睡,那侍女輕聲地與我換了衣服後,便小心地抱著暗生往營長外走去,連同那兩個有些魁梧的人影一同消失。

    “王妃替我照顧那個孩子,他娘親已死,世上再無親人。”我拜托後,便理了理衣衫接過寶勒王妃的鳳凰令牌,垂頭往營帳外走去。

    肩膀被王妃攬住,“我送你一程,不知我倆何時能在相見?梁元帥為夫人放棄一切,的確值得,人生難得一知己。”寶勒王妃搶在我的身前出了帳子。

    “王妃是否過於計較了有些細微處而蒙蔽了雙眼?”我隨即跟在王妃,輕聲說道:“兩個人在一起除了性情相投,更重要的為對方著想的心,王妃對格勒大王到底是怎樣的心呢?”話一出口,一陣心悸,我這個陷入感情漩渦的人,居然在這裏向他人說教,苦笑連連。

    寶勒王妃果然可以在軍營中通行無阻,雖然有我這個臉生的人,但是依舊安然無恙的出了那道竹門,再一次踏上這風吹縹緲的黃陂戰場,曾經,我的夫君就站在不遠處,就在我的麵前,可是隔在我們身前的確是一座座無法翻越過的高山。

    “梁夫人,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寶勒王妃的長發迎風吹散,覆在了她神色不清的臉上,“梁元帥心存慈悲,隻望夫人能在旁叮嚀再三,如非必要,莫要殺害羌族無辜的族人。”

    “月華會盡力而為,隻是刀槍無眼。”我此刻可以明白眼前女子心中的糾結,隻是無法去答應自己無法承諾的事情,“隻希望月華可以在這黃陂中憑著漫天的星光和照耀得炎日,早日趕迴武朝營地,就天下蒼生脫離這漫天的戰火。”

    帶著這個女子的滿心期望,我一步步踏了出去。第一次,我覺得自己以往的經曆在此處可以有些用處,曾經的露營和野外經曆,讓我可以靠著滿天的星辰辨別清楚東南西北,可以朝著日旭鑒定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迴頭刹那,看見天際出亮起燒紅的光亮,隻能是羌族集結軍隊的火把之光,我更是心驚地瘋了般地往著南邊跑去,我是不能讓日旭做出讓他自己後悔的事情。隻是這黃沙為何會流動?為何我用盡了全力還走不快?一腳滑過,直接撲倒在地,憤恨地用力拍打著地麵,嗚嗚的哭出聲來,“為什麽會有戰爭?為什麽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幸福?”力氣耗盡地翻倒在地上,直直地看著黑洞的天空,仿佛把一切都吞噬。

    “月華?是月華嗎?”聲音由遠及近,低沉而喜悅,夾雜著黃沙流動的細微聲,“月華……你在哪裏?”馬蹄聲斷斷續續的往我這邊而來。

    一個人影反馬而下,跌跌撞撞的朝著我跑來,撲倒在我的麵前攬我入懷,“你真的逃出來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梁日旭為難。”苻清流喜悅的聲音這樣感人溫暖。喜極而泣的我不顧一切地鑽入苻清流的懷中,此刻,我隻要一個可以停留的瞬間,隻要一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中的朱砂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freezingstone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freezingstone並收藏掌中的朱砂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