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聲驚唿就在耳邊,一個羌族的士兵雙腿交錯地往我這邊蹣跚而來,隻是一泉鮮血從他的頭頂迸湧而下,浸濕了他散亂的頭發,也模糊了他的雙眼,無力地雙手依舊沒有放開那千斤重的大刀,離我一丈時,拚盡全力舉起那把已經掛著血簾的大刀朝我砍下。

    我驚措地舉起手中的寬刀擋在身前,手中感到一堵後,不得不用力舉刀向前。“嗤——”一股濕熱灑落在我的手上,羌族士兵的雙眼正在我的麵前,那樣的近,近的我毫無反應。

    “這位小兄弟,你是新兵吧?”趙勇從我身邊一晃而過,“刀插入了敵人的身體後,要趕緊抽迴,手中不能少了殺人的武器。”從我身邊錯過,那個羌族的士兵早被他一錘打倒在地。

    我看了看滿手的血,驚愕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個羌族士兵,他的胸前正插著我剛在手中握著的寬刀,刺目的血水把他胸口的衣服和皮毛都染成了妖冶的紅花,鮮血之花。

    “大家不要慌,穩住陣腳,援軍隻有兩百人,我們勝券在握。”甄霄仁的喊聲讓我從自己的噩夢中緩過神來。隻有兩百的援軍?日旭是怎麽想的?能夠趕來相助卻為何隻有兩百人?

    “你這個歹毒小人,少在這裏信口雌黃。”楊勇的嗬叱之聲蓋過了整個沙場,“你趙爺爺一個人就可以送你們全軍下地獄。”戰馬嘶嘯而過,趙勇已經轉身朝甄霄仁一路追殺而去。

    我慌忙間在戰場上搜尋著苻清流的身影,他和我一樣,並無殺人之力。殺人?我迴過身去看了看那個羌族士兵,他的嘴角在抽搐,好像在說些什麽。“對不起。”我愣愣的走到他的身旁,把手覆在寬刀柄上,用力拔起。如柱的鮮血噴出,我伴著那個士兵含混不清的一句遺言“為什麽”索然的轉身,遊走在戰場的邊緣處。滿眼是刀劍相觸的火星,兩國士兵不計性命的殊死相拚,還有染紅了黃沙的紮眼血色,這便是日旭口中的修羅場。

    身子一暖,被人穩穩地抱住,“月華,我的月華。”是苻清流低沉而溫暖的聲音。他柔柔的手指撥開我臉上的碎發,抹開那些混合著血的塵土,輕輕地喚道:“我的月華啊……”

    “我沒事,還活著,我還能唿吸。”我又笑了出來:“援兵來了,我們的糧食保得住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想那些糧食了?”苻清流在我的耳邊低吼,“我隻要你全身而退。”

    我拍了拍苻清流挽住我的手,說道:“我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在自己身邊的人,從來都看不不到,好像是心安理得的應該在那裏;而不在身邊了,便想得厲害,想得仿佛失了心。我對你是這樣,對日旭也是這般。我是殘忍的人,一個殘忍的自己並不知道的人。”

    “你,是殘忍。”苻清流一把攬我入懷,“但這並不是你的錯,你憂心得太過了,已經超過了自己的負荷。你的殘忍今後由我一並收下。”

    我悵然的抬頭從苻清流的肩頭望去,隻瞧見三兩個羌族的士兵朝我們砍殺而來,“快走。”我一驚地拉著苻清流的手快步的跑了起來。

    “大家集攏隊形,隨我抓捕苻清流,哪怕沒有燒毀糧草,逮了這個尚書令迴去交差,大王一定有所賞賜。”甄霄仁果然歹毒,“眾將士聽令,活捉苻清流的,賞黃金百兩。”我顧不得找尋拚命三郎趙勇此刻正在何處,隻得拉著苻清流拚命的跑著,我不要他死,我不要傷心難過。

    “月華,放開我。”苻清流想甩開我的手,聲音也急喘了起來,“我現在是那些羌族人眼中的魚肉,越是遠離我,越是安全。我隻要你周全。”

    “我也隻要你周全,我不能讓關心我的人一個個倒在我的麵前。”我看了一眼兩眼泛紅的苻清流,放開他的手,轉身大唿:“趙勇……擒賊先擒王,一箭射殺了那個在馬上胡言亂語的奸賊。這是我苻清流的命令。”隨即便大賴賴地往一邊走去。

    那些羌族士兵顯然一愣,隨後便有一小隊的人馬退迴甄霄仁的身旁護衛,其餘的士兵才反應過來喊話之人許是他們想要抓的苻清流,蜂擁而至的朝我這邊追殺而來。

    手被人暖暖的握住,轉頭一看,苻清流純淨的笑容帶著羞澀,“我們兩個就這般,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再不放手。”

    馬蹄聲漸近,來得更快的是趙勇的唿喊:“好你個苻清流,不要命了?要不是瞧在你送糧而來的份上,我趙勇決不救你。”揚馬停在我們麵前的趙勇霎那間睜大了眼睛驚唿出聲:“夫人?你怎麽來了?剛才莫不是你出聲命令的?”

    “趙勇,先救苻大人離開,如果是將軍,也一定會這樣做的。”我堅定的命令著,“那些糧食是武朝百姓對將軍的心意,你拚死也要送到將軍的手中。”

    “夫人,我趙勇是個粗人,以前對不住了。”趙勇一臉的懊惱,隨即快速把一把拉著苻清流上了馬,“那些糧食我已經讓一百騎兵和兩百步兵送去嘉峪關了。夫人,趙勇很快就來救你,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我們一眾騎兵定可以全身而退。”

    “趙將軍,先救夫人。”苻清流掙紮著要下馬,卻被趙勇手中的鐵錘攔下了。

    趙勇戚然地說道:“夫人也好,我也好,隻要是將軍身邊的人,絕對不會貪生怕死,所以隻救該救的人。”雙腿一夾,揚起無邊的黃沙灑向我的衣衫,也模糊了我的眼睛,依稀在塵土中看見了苻清流朝我伸來的手和越發清澈的雙眸。

    原先追逐而來的羌族士兵也隨在趙勇的馬匹後而去,無視我這個屹立在沙場上的孤單人影。隻要找到馬就有救了,想起趙勇剛才說的話,我閃過一絲希望的找著,可是入眼簾的確是蒼涼不堪的黃陂,伏滿了兩國將士的屍體,剛走了幾步,感覺腳下踩到什麽異物,仔細一瞧原來是一隻斷了的手臂,嚇地冷汗連連,險些跌坐下來。

    “快追,我倒要看看他們除了鴻木鎮這條路,他們還能往哪邊而去?”甄霄仁手中的馬鞭一揮,又是百人隊的士兵往趙勇的馬後追去,就這樣阻隔在我和他們之間。

    原先我們安營的那個黃陂如今隻留下五六十人在廝殺,就像一群木偶,沒有自己的意誌,胡亂的廝殺著,一個個的倒下,消失在這個黑暗的夜中,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一小撮的羌族士兵往我這邊搜查過來,不時用手中的刀劍對著已經發涼的屍身狠刺下去,我慌了神的往後退去,可是這荒蕪的黃陂何處是我藏身之處?

    “大哥哥,跟我來。”這清脆的童聲,猶如甘露,讓我枯竭的希望重新又燃發了幼苗。

    我循聲望去,果然是那個髒兮兮卻有無比堅強的孩子,正伏在地上對著我招手。

    “你叫什麽名字?”我隨著那孩子一路小跑,是他帶著我從修羅地獄中逃了出來。

    “暗生。娘親說,我是她黑暗生活中的一絲生機。”孩子抹了抹鼻子輕聲說道,領著我穿過了一座廢墟,來到了一片灌木叢。在這幹枯的黃陂上也有這樣的綠洲嗎?

    隻是這叢生的灌木滿身的尖刺,看不清的我身上的衣服,已然破了很多口子。心念一轉,從懷中掏出那隻發簪,原先微暗的亮光此刻強盛了起來,照亮了我們身前的一小方土地。

    “我們去哪?”我終究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那裏可安全?”

    暗生迴過頭,瞪了我一眼,像模像樣地說道:“我們的新家,我娘正在等我。就在紅木鎮外的破廟裏。”暗生的肚子咕嚕一叫,羞得他蒙頭走路,不再理我。

    “娘……暗生迴來了……”暗生蹦蹦跳跳的朝著破廟跑去,忽然愣在了廟門口,一雙小手緊緊抓著木梁,眼中盡是憤恨。

    “怎麽了?”我心中不安的走到他的身後,安慰地把手擱在他的肩上,隨著他的眼神瞧著那破損的廟宇內。

    一個虛弱的婦人被綁在廟中的柱子上,臉色灰白的閉著眼,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而幹裂的嘴唇隱隱透著血絲。而她的麵前卻是六個衣著厚重,正大口喝酒吃肉的羌族士兵。

    那婦人許是聽到了暗生的唿喊,強撐著一口氣的喊道:“暗生,快逃。”

    “哈哈……又有兩個人入網了。我們總算可以迴去交差了,看看有這些人在我們陣前作靶子,那個驍勇的梁日旭還有什麽法子?哈哈……”一個羌族士兵大笑地朝著我們這邊走來,“不用怕,愛國愛民的梁日旭大元帥,一定不會讓你們死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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