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大人和梁夫人為何事起內訌了?”甄霄仁見我們此番架勢便試探地問道。

    苻清流緩緩站直身子,平淡地說道:“我們不會做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梁夫人勿需多慮,相信此刻梁元帥已經收到我們的信了。”甄霄仁畢竟還是沒有膽子親自上門見日旭,“今天晚上就要委屈梁夫人了,明日辰時在下就會在城西的天涯茶館與梁元帥見麵,隻要梁元帥把攻城利器流星的圖紙帶來,夫人很快就可以重迴梁元帥的懷抱。”

    我側臉對著甄霄仁,但他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原來他是想要武器的圖紙,以前上山拜祭日旭的爺爺和父親之時,曾聽日旭提到過這攻城的武器,沒想到居然是羌族垂涎已久的,我真是闖了大禍。心中愧疚不已,更是記掛此刻日旭的情況。

    “你以為梁日旭會把圖紙交給你?”苻清流突然說了一句。

    甄霄仁笑了幾聲說道:“梁元帥如果不給在下圖紙也可,那麽就請苻大人去我們羌族做尚書令,梁夫人這般的人才去我們的軍中慰藉眾將士也十分合適。”

    我已聽不進苻清流和甄霄仁的唇槍舌戰,心裏再次盤算著如何逃出,於我梁家才是唯一。

    “三位還是呆在屋中吧,外麵伺候的人又增加了幾個。”甄霄仁還是一副篤定的樣子,退出屋中隻是說道:“明日梁元帥會來此出接夫人的,夫人到時候還要送甄某一程。”

    原來甄霄仁明天並不打算讓我同去天涯茶樓,而是留了一手以我作為逃匿的籌碼。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事關軍中機密,又牽扯了朝中重臣,日旭該如何應對?我越想越恨自己,無力地靠向牆壁。

    徐叔又是對著我一記冷哼,有意無意地說道:“紅顏禍水,大人你要早日抽身。”

    “老徐,你的話太多了。”苻清流雖然出言製止老徐,但是我卻覺得自己與他原本有所好轉的關係更加的惡化了。

    老徐遠遠走開,不再理睬我們。苻清流閉著眼睛,臉色凝重,我看到他的手臂還在流血,便關切地說道:“苻大人,是不是在包紮一下傷口?”

    “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苻清流依舊閉著眼睛,飄來這樣一句話。

    此刻的我知道,隻有努力拉開我們彼此間的距離才是最妥當的做法。有一瞬間,我們曾經那麽近地靠在一起,分享著彼此的心跳,思考著對方的想法,同生共死,我知道自己有過心動的瞬間。可是一轉眼,阻隔又那般清晰的橫在我們之間,於我,日旭的深情和家的羈絆;於他,仇恨的枷鎖和權利的束縛。一切都重來,唯有斬斷彼此的牽絆。

    夜幕的緩緩降臨,無人打破這沉悶的寂靜,我的思緒已掙紮到了盡頭,唯有等日旭前來救我。

    “哎……”我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梁大人一定有法子,夫人大可不必愁腸百轉。”苻清流終究忍不住規勸道。

    我很怕看到苻清流的眼神,依舊閉著眼說道:“多謝苻大人的勸慰。隻是月華此刻才覺得,身為一名家人和妻子,不稱職得可怕。”

    “你隻要活得開心就好,不要有太多的束縛。梁大人也一定是這樣想的。”苻清流的聲音雖然很遠,但是依舊直紮入我的心中。

    我有些痛苦地說道:“苻大人可不可以不要那麽了解我?”說完便側過身子,背對著苻清流。老徐刻意地咳嗽了幾聲後,又是一陣寂靜。

    我不知自己何時入睡的,但是很久沒有做過的噩夢再次襲來,讓我不得不在夜半醒來。輕聲地站起身子,往門口走去,隱約看見破屋外有著火把的亮光,仔細望去,原來是幾個巡邏的羌族人,借著火光又望向屋裏的兩人。

    “啊……”我一聲驚唿,雙眼睜著的老徐正死死地看著我,臉上的疤痕忽明忽暗,更是可怕。

    苻清流那邊有了些動靜,傳來詢問聲:“梁夫人?”

    “睡不著走動一下,不勞煩徐管家留意我的行蹤。”我刻意這般說道,希望老徐不要如此明顯地顯露他對我的厭惡。

    “啪……”外麵巡邏的羌族人因為我的驚唿,踢開門闖了進來一探究竟。見屋裏並沒有什麽異樣,又退了出去。

    “梁夫人如果不好好休息,如何應付明天的局麵?”苻清流的勸慰在黑暗中傳來,冷冰冰的。

    我不知為何,脫口而出地說道:“不知將軍此刻正在做什麽?”原來我還是貪戀著日旭溫暖的懷抱,有些東西就像鴉片一樣,不知不覺中就有了癮,無關任何感情,隻是習慣了。

    “嗖……”忽然一支箭射穿了殘破的窗子,從我臉龐飛過,直直釘入了後方的牆壁。此刻的我,心“嗵……嗵……”的跳著,下意識地去摸了摸有些刮疼的臉。

    “快過來。”苻清流一邊吼道,一邊拉著我的手往後退去。

    我這才有些緩過神來,有些雀躍地說道:“是將軍來救我們了。”屋外也隨之傳來一些廝殺的響聲,屋中接連飛入些箭支,散落在我們的身旁。屋外的火把照亮了整個屋子,我這才發現苻清流正背對著我,整個身子護在我的身前。

    “梁大人果然是兵之帥才,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找到此處,強攻進來。”苻清流沒有絲毫的驚慌,語氣中終究還是透著些讚賞。

    門突然被人撞開了,我驚喜地想去看看救兵,卻看到兩個滿身血汙的羌族人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直直往我們這邊衝來。那兩個人雙眼發紅,揮著手中的短刀,分明就是衝著我來的。我不及多想,用力推開身前的苻清流。苻清流一心防著前麵的羌族人,不料我有此一舉,沒有防備地往一邊的老徐那邊摔去。那兩個羌族人乘著間隙,把兩把短刀架在了我的肩上,拖著我往後退去。

    幾個男子魚貫而入,其中一人嗬斥道:“你們二人放開我大嫂,束手就擒,就饒你們一命。”我循聲看去,正氣凜然的日照正手持長槍,箭指兩個羌族人。

    “我們要離開。”其中一人說道:“否則就讓這女的陪葬。”說完便緊緊了手中的短刀,我的頸部傳來一陣麻痛感。

    “對,你們都退出去。”說著另一個人就用力把我往前推去,一步步把日照他們往外逼去。眼看著僵持著的眾人就退出了破屋,眼前晃動的火把好像照亮了整個天際,我的眼前恍恍惚惚的,手指上濕漉漉的,這才發現原來是頸間破了口子,血滴到了手背上。

    “你們就兩個人,還能往何處逃去?”日照企圖從心裏上擊潰兩人,我能感到脖子上的兩把短刀不停地抖動著。

    “兩位大哥,怎麽不見甄霄仁?他可是丟下你們逃走了?”苻清流在一旁說道,我看見他安然無恙,心裏鬆了一口氣。

    “你們不要再逼我了。”一個羌族人顯然已經沉不住氣,大聲叫喊道。

    日照見縫插針地說道:“裏裏外外都是我們的人,你們如果把我大嫂送迴,那還有活命的機會。”

    “住口……”另一個人也大聲製止,兩個人同時拉著我欲往屋後的林中隱去。

    苻清流追了過來,大聲說道:“你們放了梁夫人,我保你們性命。”

    “嗖……嗖……”兩支箭破空而來,一股暖熱的液體往我臉上潑來,下意識的伸手想抹掉眼睛上的液體,忽然發現眼前都是紅的,意識到自己的手腳都可以動了,扭頭看了兩邊,心悸得癱坐在地上,兩支長箭穿透了兩個羌族人的喉間,那兩個人睜大著眼睛看著天空,嘴角不停的抽搐著,好像說著什麽。我不敢再看眼前的情景,連滾帶爬地想要逃離。

    有人上前緊緊抱著我,不停地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沒事了。”是日旭,他終究還是來了。

    他有力的臂膀把我緊緊地抱在懷中,我輕喚了一聲“夫君……”便看到滿天的火把漸漸暗了下去,耳邊傳來日旭的唿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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