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婉旁若無人蹲下來撫了撫弓起刺毛的背,登時引來平安舔舐。


    見此,兩個差役對視,再看李文饒有興致地目視一人一狗,二人隻好按捺不動。


    「平安,若不能一起,就跑出去,去找阿單好不好?」


    她說得音兒小,李文隻聽到最後三個字,常年累月養成的敏感使他留個心眼,「平婉姑娘,走吧。」


    平婉手指停頓,慢慢蜷縮虛握,她抬麵試探問:「能否讓它跟著我去?」


    「許是不行,這狗需另送至魏府。」


    條件不是她能提的。


    平婉不再言語,她沒有直起身,手掌從平安的背移到略顯別扭的後腿,輕輕撫摸低語。


    在此時,反抗顯得不自量力且脆弱。她還有孩子……真有所求,跟他迴去反倒不會吃太多虧。


    一係列的做法及後果在腦海裏閃過,舉起的棍棒和李文在狗叫下的不耐神色令她無比清醒得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平安獨自落在他們手中。


    平安,抵不過就跑吧。


    跑。


    她站起來,向前走,越過平安,阻礙了李文等人的視線。


    李文笑了笑,「平婉姑娘識體,姑娘放心,府中一應俱全,定不會虧待了你。」


    「多謝大人,我們這就走吧?」


    「等等。」說間,李文朝一個差役使了個眼色,差役立即動作,離平安越來越近,平安又惡狠狠地呲起牙。


    李文露出略興奮的笑,側移兩步,落在平安身上點了點視線,「抓住它。」


    平婉下意識攔住他,沒有轉頭,她聽到平安嗚嗚兩聲向後跑的步伐聲,心弦緊緊繃起,隨時欲斷。


    「姑娘這是何意?」李文笑意不達眼底,幾分陰森森。


    平婉直視他,一字一頓說得擲地有聲:「隻是像罷了,它不願意。」


    迴應她的是嗤笑,「追!打死也要追到!」


    她瞳孔驟縮,肩膀被狠狠撞開,腳下一個踉蹌,撞上巷子牆壁。


    平婉條件反射護住肚腹,難以忽視的痛楚一瞬蔓延。下一刻,下巴被捏住迫著抬麵。


    「平婉姑娘,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不要想著耍花招。」


    指背滑過下頜,停在細頸,五指虛張,仿若稍稍用力就能給掰折了。


    就在李文合攏手指之際,忽躥來一抹染紅的黃色,卻是平安折返一個躍身跳到李文腿上直直咬了下去。


    尖牙破肉,劇痛使得滿頭冷汗,李文猝不及防疼得大叫,「畜牲!」他抄過棍棒直接用力甩在平安早已布了零星鮮血的身上,打在軀體上沉悶的聲音像滾在天邊壓抑的雷。


    「平安!!」


    平婉幾欲目眥,失聲痛喊。


    殘紅似血,她看到平安飛起的身體,砸在照得血紅的牆上又無助地滑落在地上。脖子上她親手係上的佛珠斷裂,咕嚕嚕在地上,沾滿了血。


    刺激著瞳孔,血腥味洇了滿腔。


    耳邊是痛苦的哼叫,越來越慢的粗噶的仿佛毀壞的拉風箱一樣的唿吸。


    她想去抱平安,想帶它看大夫,雙臂卻被同樣返迴來的差役鉗製住。


    平婉拚命掙紮,「放開我!放開我!平安!」


    意識陷入黑暗模糊,血紅在眼前褪去,隻有綿延的痛覺在身體上、心窩裏不住像鋼刀攪動。


    她真是要痛死了。


    孰人知道啊。


    活著遠比死亡要難太多太多。


    *


    「駕!」


    手背上青筋迭起,魏單繃緊脊背,背上將將結痂的傷口復炸裂開來,浸紅了衣麵。


    他不要命般疾馳,霞光太盛,晃了他的眼。


    他仿佛看到同樣的某個傍晚,天邊卷了火紅的變幻的雲。他們為生存奔波,帶著被迫放哨的平安,偷去學堂爬樹,歸路上灑了金子,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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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番外 平婉


    平婉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 漂浮再半空,隨著什麽下墜再下墜,滿身鮮血的平安遠了, 東水巷遠了,京城遠了。


    周身暗黑如漆, 目不可視, 墜落過程中心髒像被無數絲線纏繞、縮緊, 唿吸變得愈發困難。


    是死了嗎?


    是死了吧。


    是地獄嗎?


    是地獄吧。


    一層一層,十八重獄。


    疲憊感、窒息感四麵八方充斥而來, 猶如潺潺水流注滿了口鼻,每一瞬息都是煎熬。生平的掙紮一幕幕在眼前放映, 她終究沒有勝過命運, 哪怕從它手中偷來幾時幾刻的遂心所願。


    心力交瘁的絕望是強勁紮根的藤蔓,裹緊、蠶食她的心房, 她已無力掙紮,平婉閉上眼睛, 感受著生命一點一點消逝,她準備在迴想往事後放棄自己。


    不知何處驀地吹來唿唿的風,一陣寒風吹透入骨, 她打個哆嗦。眨眼間,漆黑變幻, 眼前光亮漸漸抹開,恍恍惚惚間肩上被人擁著裹上衣服。


    耳畔是飄忽遠方的溫柔聲線,「婉婉,該迴家了。」仿若從心間生出, 壓在最深處的不敢迴想的熟悉。


    鼻端湧來酸澀, 她喉嚨發緊, 張了張唇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她記得彼時八歲的平婉撲入母親的懷抱,軟軟喊了句:「娘。」


    她的母親質樸溫柔,她的父親是個讀書人。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的父母卻皆是「離經叛道」的浪漫者,是在生活下覓天地間自由的人。是而雖家底甚為普通,然一家三口過得平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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