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泣著,手攀上他的胳膊,「我還以為你在那呢,今天下雪,還我都沒想過你。」


    周楊抱得她更緊了,下巴窩在她頸窩,悶悶地說:「對不起。」


    *


    淩晨兩點,夜晚最冷的時候。


    周楊握著棉簽,輕輕把她手指上的血跡擦幹淨,幾條淺淺的傷口分布在掌心和指尖,早已經結痂。他仔細檢查,目光觸及到手腕的青紫,眉頭皺起。


    他盯著那片,輕聲說:「還哪裏有傷?」


    蔣南把手縮迴袖口,迴避他的目光,「沒有了,就這一點。」


    「好。」


    他拿著沾血的棉簽,指尖碾著,目光落到她的腳上,沒穿襪子,腳底也是紅紅的一片。


    「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沒事。」


    周楊把棉簽扔到地上,起身說:「我背你走。」


    「不去。」


    蔣南縮著脖子躲在被子裏,隻有一雙眼睛露出來。


    「傷口得消毒。」


    「沒事,你出生時都沒去醫院,不也長這麽大。」


    周楊垂眼,嘴唇抿成一條線,「你跟我不一樣。」


    她應該在洋樓裏,在鋪滿陽光的露台裏,在寬敞舒適的豪車裏,她是一朵嬌艷的花。


    而不是現在這樣,像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披著他的破被子在這裏。


    「走,聽話。」


    他雙手拄在床邊,眼下一片青黑,短短兩個小時,胡茬全都冒出來,疲憊得像三十多歲的憔悴中年人。


    蔣南看著他,忽然伸手去碰他的胡茬,堅硬,指尖刮過一片麻癢。


    「就讓我在這安靜一會兒吧,求你了。」


    *


    外麵的雪或許還在下,潮濕的倉庫牆壁結了一層白霜,空氣像磨好的冰刀,窺探暴露的皮膚。


    蔣南蜷成一團,側躺在床邊,身上的疼痛漸漸被睡意覆蓋。


    周楊後背貼牆,和她中間隔了銀河那麽寬,在狹窄的小床上以這樣姿勢對視的兩人,莫名的奇異。


    「牆很冷吧?」


    「不冷。」


    蔣南把被子勻給他一半,意外地感覺到他的緊張。


    「你靠過來一點。」


    就算被子分給他,也因為中間大麵積空白變得無用功。


    可他卻像堅定的錫兵,拳頭攥緊,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既然他不來,蔣南便支著胳膊靠過去了。


    周楊身體幾近僵直。


    這樣貼著,倒不覺得冷了,蔣南額頭抵在他胸口,耳邊是他劇烈的心跳。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環在他的腰上,這樣,貼得更緊了。


    他的腰很瘦,蔣南的胳膊剛搭上,手腕就觸到床板,雖瘦,卻很熱,熱量透過衛衣傳到她身上,她滿足的閉上眼。


    身體漸漸迴溫,蔣南卻覺得某一處的異樣,她不動,睜開眼睛,眼前是黑色布料,耳畔是極力忍耐的平緩唿吸。


    「你除了想開飯店,還有別的夢想麽?」


    周楊聲音低啞,「沒有。」


    「不想結婚麽?」


    「我太窮,會拖累別人。」


    蔣南手指無意識地摩擦他的腰側,那裏硬得像石頭,很熱,捨不得離開。


    「你都有夢想,怎麽會窮?」


    「你覺得我不窮?」


    他的反問帶著沉重,像背著二十年的過往下的賭注。


    蔣南說:「不窮,比我富有多了。」


    她的迴答坦誠,周楊不自覺瞳孔緊縮,壓抑著抱緊她的衝動,輕輕把手環在她的後背。


    那裏一片冰冷,感受不到一絲皮膚的溫熱。


    周楊用力攏著她的肩,把她扣在自己懷裏。


    他嗓子發緊,有些哽咽,「你不嫌棄我?」


    「不嫌棄,我嫌棄我自己。」


    蔣南聲音悶悶的,嘴唇翕動,麻癢在他胸前炸開,蔓延,一片燥熱。


    他低頭,下巴抵在她頭頂,她的頭髮柔滑,散著甜香。


    他控製自己吻她髮絲的衝動,紅著眼睛說:「跟我走好不好?」


    「走?」


    蔣南眼淚溢出,卻模糊地看到一片光亮。


    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就像他也不知道她的一樣。


    「我有錢。」


    「有多少?」


    他頓了一下才說:「十萬。」


    蔣南皺眉輕笑,忽地來了困意,眼前漸漸朦朧,昏睡過去之前,她輕輕呢喃:


    「那可不夠。」


    *


    天邊微亮,窗外透進不真實的白色。


    蔣南咬牙起來,小心地不弄出聲響,卻在剛直起身子時,觸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對不起,吵醒你了。」


    「沒有。」


    睡了幾個小時,身上更疼了,每動一下都是煎熬,從床上下來,短短兩分鍾,她鼻尖就沁出汗。


    她不想讓他看出異樣,故意垂著頭髮。


    周楊起身,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她的臉上,蔣南穿鞋的樣子有些狼狽,肩膀和後背劇痛,越急越穿不上。


    床板吱嘎,周楊迅速下地,彎腰把她腳握在手裏。


    蔣南大腦空白,腳在他手裏忽然沒有知覺。


    他不理會,粗糙的指尖摩擦她的腳背,動作輕柔地把她的腳穿進鞋裏。


    借著亮光,她才仔細看到他的手,紋路很深,骨節粗大,指甲旁邊都是血痕,是常年勞作留下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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