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女人,一定是瘋了。”雲端微微皺著好看的眉頭,如此定義道。“不應該啊,癔症明明都幫你治好了,多餘的束縛之水也從身體裏蒸發出來了……”


    “哎?!不!我可什麽都沒說,我怎麽會幫你這種人呢。”雲端不知道是哪一句說錯了話,她突然一激靈,轉身就要離開。


    剛走了兩步,她卻又迴過頭來說:“但!我絕不會同意你們去救什麽根本不存在的人!”


    阿盞看著雲端,她的眼睛裏滿是悲傷,卻隻能沉默的低下了頭。


    在同行的幾個人當中,隻有阿盞一個人的記憶裏還存在著吳宴這個人,而其他的人,卻把這個人的存在忘了個幹幹淨淨。


    或許是事不關己的原因吧,其他的人聽到湯宋羅的決定後都表示讚同,他們誰也不想在這個荒蕪的死亡穀裏多待哪怕一天,而花精力去找一個根本無關緊要的人,更是閑的沒事做。


    “阿盞。”湯宋羅再次勸說阿盞。“算了吧。”


    “不……絕不!”阿盞使勁的搖頭,她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湯宋羅,忍不住的要質問他:“阿湯也不相信真的有這個人存在過麽?阿湯也覺得她無關緊要麽?可是——可是對我來說,阿宴是很重要的人,不可以沒有她,我答應過她不會丟下她的!”


    “不,不是不相信你,也並不是覺得她無關緊要。”湯宋羅看著阿盞的眼神,無奈的把頭偏向了一邊。好像再多看一眼,就要忍不住心軟一樣。


    “死亡穀,我們呆的時間越久就越危險。就算是一路前行都會有莫名的危險,更何況在這裏駐足去找人呢。”湯宋羅說。


    “你覺得她很重要,那麽去尋找她的人呢?這些同行的人就不重要麽?為了去找一個人,他們很可能就會在這裏喪命,這些你想過麽?”湯宋羅說著,語氣卻有些加重了。


    “再者說來,哪怕有係魂鈴的保護她還是被陷入結界,這說明她本身就有著一些屬性,容易墮入黑暗。這樣的人拯救起來難上加難,真的值得麽?”好像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嚴肅,湯宋羅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一下。


    “阿盞,我以為跟著我這麽久你已經開始學著取舍了。”湯宋羅說。


    阿盞瞪大了眼睛,她不停的緩緩搖頭,好像完全不相信這種話是可以從湯宋羅嘴裏說出來的一樣。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阿盞的聲音裏帶上了哭腔。


    “不重要?!真的不重要麽?對我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人啊!”阿盞大聲的叫嚷起來。


    “對,我從不會取舍,你才知道麽?!如果我會的話,我就不會在塔斯羅裏放棄了月白跟著你出來,也不會奮力的去摘那什麽葉子闖禍,也不會答應來這種鬼地方!你才知道我根本就不會取舍麽?!”阿盞幾乎陷入了暴走的狀態。


    在湯宋羅的印象裏,阿盞就是個連說多了話都會臉紅的小姑娘,一個純粹的和水晶一樣的姑娘。


    起碼從不會這麽歇斯底裏。


    “你為什麽啊!為什麽放棄了月白,現在又要我放棄阿宴,我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阿盞一把推開了想要上來擁抱她的湯宋羅,終於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她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滴落在沙地上,卻連哪怕一點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在想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值得,又想到如果是唐嘉的話,會不會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等等,怎麽想到了唐嘉?


    阿盞的腦子裏一片迷茫。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遙遠的名字卻不停的在阿盞的腦海裏出現,使得原本模糊了的過去也逐漸的登上了迴憶的舞台。


    就在這時候,卻有人說話了。


    “老大,咱也覺得,應該去找找那個姑娘。”說話的是杜朗克。


    阿盞和湯宋羅的爭執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而一直嘻嘻哈哈的杜朗克卻在這個時候,說出了一句正經話。


    他的神態認真,看樣子是下定了某些決心似的。


    “咱明白老大的心意,但咱隻要想到吳宴這個名字,就覺得有點難過。”杜朗克的臉上居然寫上了罕見的柔情。“覺得如果不去找找,就好像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似的。”


    “所以,咱去找吧,大人可以帶著大家繼續走,這樣也不會耽擱行程了。”杜朗克說。


    阿盞看看杜朗克,又看看湯宋羅,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絕不能再丟下杜朗克了。


    “唉。”湯宋羅歎了口氣,終於搖搖頭。


    “那麽去找吧。”湯宋羅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這地方又不吃人,怕什麽呢。下麵來說說找人的計劃吧。”


    阿盞的眼底泛上了希望的光芒,她沒忍住再次哭了出來,而湯宋羅卻歎息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一哭,我就覺得沒辦法。”湯宋羅低聲這樣說。


    正在阿盞一行人正計劃如何去尋找吳宴的時候,吳宴卻正躺在沙地中。


    正午的烈陽照耀在當空中,**裸的陽光幾乎要把她渾身的水分都炸幹了。


    狂風仍舊在唿嘯,卷起漫天的黃沙,遮蔽了原本就灰突突的天空,以及希望。


    從陷入這個地方的第一刻起,吳宴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完了。


    當時她感覺到阿盞的手稍稍鬆開了一些,然後她想要再去握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摸不到阿盞的手了。


    那雙手就在她的眼前,卻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


    吳宴趴在沙地上,她沒有哭,也沒有唿喊和掙紮,在她心裏,她已經和一個死人沒什麽兩樣了。


    就算哪些人會迴來救她,卻也不會看見她,永遠都找不到她。


    但吳宴卻並不難過,她的臉上滿是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


    原本以為是害怕的,對世界有不舍的,但是現在看來,卻並不是這樣。


    既不期待有人來救援,也不埋怨自己陷入絕境。


    吳宴抿了抿幹裂的唇,閉上了眼睛。


    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能夠迴到塔斯羅裏,沒有能夠閃閃發亮的迴到塔斯羅裏,站著哥哥的身邊。


    就在吳宴等死的時候,卻有一個聲音在她的頭頂響了起來。


    她感覺到似乎有一篇陰影擋在了她的麵前,阻隔了烈陽,然後是一個遙遠空乏的男聲,這種聲音的標誌性明顯,隻要聽到一次就不會忘記的悅耳。


    這個男聲有點熟悉,但吳宴卻怎麽也想不到到底是在哪裏曾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這就放棄了麽?”男聲中摻雜著些疲憊和笑意。“但你不會就這麽死去的。”


    吳宴一陣激靈,她艱難的睜開眼睛,卻看見在刺眼的日光中,有一個男人逆光而站。


    她看不清他的臉,卻看到了一雙遙遠而溫暖的眼睛。


    他就站在日光下,渾身發光,恍若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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