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夜,風還有些微涼。


    夜空,晚星點點,圓月高掛,月光皎潔,卻又時而藏在雲紗中。


    小環伺候雲亦憶誰下後,捶著肩背走迴房間。


    房間的等沒有熄滅,小環看著側躺在睡榻上,麵朝牆壁的斯慍,心想斯慍竟然也會有精神不濟的一天,她更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還會碰到這一天的到來。雖然有些不習慣,但也是打開眼界一番。


    小環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躡手躡腳地走到睡榻旁。


    她用手輕輕支著睡榻邊,將頭探進榻內,隻見榻上的人兒,蓋著被子安靜地側臥,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


    “誒呀媽呀。”小環站直身,拍了拍胸口。


    直至今日,斯慍是這般睡覺的。


    “怎麽了?”斯慍坐起,關心地詢問道。


    小環搖頭,朝斯慍擺擺手:“沒事。”而後她問:“吵到你了?”


    斯慍答道:“沒有,我沒睡呢。”


    “啊?原來沒睡啊。”小環感到有些失落,她還以為自己又見著令自己開眼界的事情,正想著第二日與小姐妹們分享。


    “有事?”斯慍問道。


    “沒事沒事。”小環趕忙否認,繼而又問:“你,是不是哪裏感到不舒服?”


    小環突然的關心,讓斯慍心中感到一陣溫暖:“沒有。”


    小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她詢問斯慍是不是不舒服之後,斯慍看她的目光產生了一絲變化,令小環由內而外地感到稍稍的不自在:”沒事就好,沒事就早點休息吧。“


    “嗯。”斯慍點頭,帶著被子躺下。


    小環一邊咬手指,一邊思忖地走到床邊。


    她還是覺得奇怪,若是累了,現下已休息了那麽久,精神應該已經恢複了,且又不是感到不適,怎還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小環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覺得還要問清楚為好,她心想斯慍這麽傻,又是一塊石頭,萬一連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那該怎麽辦?


    小環走迴到睡榻邊,伸出一隻手覆在斯慍的額上,另一隻手覆在自己的額上:“嗯,還好,沒有發燒。”


    斯慍滿臉疑問地眨著雙眼:“小環,你這是在做什麽?”


    小環收迴手,語重心長地對斯慍道:“斯慍,你要是哪裏感到不舒服,你一定要說,知道沒有?”


    斯慍坐起,即便她心情再低落,在小環的關心後,也變得好了起來:“小環,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哪······哪有!”小環一聽,頓時羞得不知所措。


    斯慍笑道:“小環,你放心吧,我是不會生病的。”


    “那你為什麽一整日都沒精打采的?你都不知道害得小姐有多擔心。”小環坐到榻上,疑惑地看著斯慍。


    聽到’小姐‘二字,斯慍的心情又開始變得低落:“小姐在擔心我?”


    “當然!”小環隻覺得斯慍這話問得就像是一句廢話。


    斯慍抿抿嘴,舔了舔嘴唇,聽到雲亦憶關心自己,她還是蠻開心的。


    沉默片刻,斯慍開口問:“小環,蒙將軍那麽厲害,怎麽會和小姐成為了青梅竹馬?”


    斯慍從書中得知,凡人的婚姻講究的是一個門當戶對。


    斯慍覺得,且不說門當戶對,隻要是每個人生活的環境都不同,當官的自然都是與當官的打交道,子女結婚,首選的就是與王室結成姻親,他們是萬萬不會首先想到與富商結親。故而,許多富商之女不是成了妾室,就是成了繼室,成正室者,大多數是為官前,為官後那是少之又少。


    蒙將軍雖是從武,說得難聽些就是一介武夫,武夫在朝,地位卓然,娶妻首選難道不是世族大家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嫡小姐麽?


    想起這些,斯慍不免好奇。


    小環聽了斯慍這樣問,神思變得縹緲,陷入迴憶:“蒙將軍的父親是老爺的一位很好的故交,大概是蒙將軍五六歲的時候,蒙家家道中落,父母雙亡,老爺見蒙將軍年幼可憐無人照顧,便將他帶迴雲府與小姐為伴。”


    “蒙將軍是個爭氣的,年少成名,一舉拿下文武雙狀元,年紀輕輕便可如潮為官。”


    “這麽厲害!?”斯慍驚歎道。


    小環麵露驕傲之色:“當然!蒙將軍驍勇善戰,幾次出征都能大退敵軍,守護我朝邊疆,每一次迴來,都是凱旋而歸,年紀輕輕的他就成了當朝的護國將軍。”


    斯慍思忖道:“若是這樣,豈不是有許許多多的女子想嫁與蒙將軍?”


    小環點頭:“那是自然,蒙將軍年輕有為,人生得又是一邊人才,英俊瀟灑,可以說是全國未出閣女子中的夢中情人。”


    斯慍道:“那這樣小姐豈不是很多情敵?”


    小環不以為然:“那又怎樣,蒙將軍隻喜歡我們家小姐,還說非我們家小姐不娶。”


    斯慍驚奇:“竟這般癡心?”


    小環得意一笑:“當然!不然怎惹得眾多女子傾心?”


    斯慍點頭,若真是個真心專一的男子,斯慍也就放心了。


    她在話本中見到太多太多因富貴權勢拋棄自己糟糠之妻的男子了,她不希望雲亦憶受到這般傷害。


    斯慍問:“小環,如若小姐嫁出去了,你打算去哪?”


    斯慍的問題聽得雲亦憶滿頭霧水:“什麽什麽去哪?當然是陪小姐嫁去蒙府啦。”


    “也是,你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又是從小與她長大、”斯慍低頭呢喃道。


    小環將耳朵伸到斯慍嘴邊:“你說什麽?”


    斯慍抬頭:“小環,小姐若是嫁出去了,我該怎麽辦?”


    她才留在雲亦憶身邊一年多,她沒有那個自信,雲亦憶出嫁也將她帶去蒙府。


    小環疑惑:”什麽怎麽辦?當然是與我們一起蒙府。“


    斯慍驚喜:“當真!?”


    “當真啊。”小環覺得自己愈發地看不懂斯慍了:“你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不將你帶走,留在雲府氣死老爺?氣死大家夥?”


    斯慍精神頓時恢複生氣,她笑著附和:“是啊是啊,可不能單獨將我留下。”


    見斯慍恢複了精神,小環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真是的,這種問題也能問得出口。”


    “嘻嘻。”斯慍沒有迴答,隻是咧嘴傻笑。


    她還真的擔心了一天。


    斯慍得到滿意的答案,扯著被子躺下:”好了,時候不早了,睡覺吧。“


    說完閉上眼睛。


    小環撓了撓頭,一臉想不通地站起走迴到床旁。


    她站在床邊,思考片刻,猛地轉身對臥榻上的人兒道:“你該不會是擔心小姐不帶你離開,才低落一整天的把?”


    臥榻上的斯慍,吧唧著嘴巴,一個翻身,抱著被子背對小環。


    小環雙手叉腰,難以置信:“睡著了?這麽快就睡著了?看來,當石頭也挺不錯的。”


    翌日,正是用早膳時分,街道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聲鼎沸。


    小環拉著斯慍走進人潮湧動的人流中。


    斯慍嘴裏咬著一個大饅頭,邁著大步隨在小環身後。她咬了一口饅頭:“小環,你慢點。”


    “不行!”小環道:“去晚了就見不到了。”


    渠城寬敞的主街旁,站滿了人群。


    小環拉著斯慍依著自己的身形偏小,擠到了人群前方。


    渠城主街,人聲喧嘩,熱鬧至極,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斯慍吃著饅頭,疑惑地問道:“今天是什麽好日子麽?大家怎麽都聚到街上?”


    小環探頭望向城門方向:“今日是蒙將軍迴朝的日子,將軍凱旋而歸,大家夥當然要出來迎接。”


    “是啊,今日城門早早就打開了,朝中重臣身著爵服,戴官帽,領著儀隊也一大早到城門外等候將軍迴朝。”站在斯慍身旁的婦女附和道。


    斯慍吃著饅頭,心想原來是蒙將軍迴來了。


    也難怪,大將軍凱旋歸來,百姓自然出來熱情相迎。


    前方,傳來官兵們維持秩序的聲音,緊接著,前方百姓的唿聲愈發高漲,惹得斯慍手裏拿著饅頭將頭探出,與那位蒙將軍愈發的好奇。


    前方是浩浩蕩蕩的隊伍,維護秩序的官兵走在前方,隨後是舉旗的儀隊,儀隊後,是騎馬的官員與將士,再隨後是拿著兵器的士兵和拉著行李的馬車,黑壓壓的一片。


    渠城的主街上,飄滿了歡迎將軍迴朝的彩綢,五顏六色的花瓣,從天而降。


    浩浩湯湯的隊伍愈發接近的斯慍,斯慍也看見了那位令渠城女子魂牽夢繞的將軍。


    戰馬上的將軍,身著黑甲,即便是風塵仆仆也掩蓋不了他的意氣風發與卓爾不群。


    他隻需往那一站,便能成為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馬背上的將士們與身後的士兵,趕了將近一個月的路,臉上早已布滿了倦意與風塵,但當他們看見熱情的百姓們,那倦意頓時煙消雲散,隻覺得一切都值了。


    蒙將軍帶領著隊伍從小環與斯慍身旁走過。


    小環激動得將斯慍緊緊抱住,站在原地大叫,不知道還以為小環喜歡蒙將軍,殊不知小環是為她家小姐而尖叫。


    蒙將軍在馬上聽到小環的聲音,轉頭含笑地朝她點點頭。


    斯慍原想,即便小環說蒙將軍如何帥氣逼人,但既然是驍勇善戰,那定會是個壯碩的漢子,卻不知那蒙將軍竟長得儒雅偏偏,就連髒兮兮的黑甲穿在他身上都格外的好看。


    斯慍不自覺地也露出一個笑容——


    小姐能嫁到這樣的夫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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