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國,皇都。


    日過正午,曦光橙紅。院子裏的珊瑚叢,熠熠生光。


    妙怡被關在房間裏,望著緊閉的窗戶,焦急地來迴踱步。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的她,最後還是沒忍住,走到門邊。


    門一打開,兩把長柄大刀立馬出現在妙怡麵前。


    大刀刀柄漆黑,刀麵錚亮,刀鋒尖利,閃過一絲淩厲的銀光。


    長柄大刀交叉攔在妙怡麵前,她俏麗的容顏,映在如鏡子般光潔的刀麵上。


    守在門口兩側的其中一個守衛,側頭對妙怡道:“小姐,請你迴去。”


    妙怡出乎意料,她沒想到妙冰竟然還派來了守衛。


    她道:“我不出去,我隻想知道,海星什麽時候可以迴來?”


    守衛麵無表情,絲毫沒有因妙怡是宰相府的大小姐而對她客氣:“下人的事情,不勞小姐掛心。請小姐關上房門進屋待好。”


    妙怡心急如焚,道:“怎麽可能不掛心,她不是別人,是我的海星。求求你,至少告訴海星現在如何,她何時才能迴到我身邊?”


    守衛冷道:“小姐,恕奴才無可奉告。”


    妙怡哀求,道:“別!算我求你了,你就告訴我海星現在到底怎樣了,我好擔心她。”


    守衛轉過身,看著妙怡歎了一口氣。


    妙怡以為守衛是心軟了,願意告訴她海星現在的情況。


    她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眼中多了幾分期待。


    誰知,守衛不但沒有告訴妙怡,還將她推倒在地,將門關上。


    妙怡聽到上鎖的聲音,來不及驚怒,趕忙地從地上爬起,拍打著門扉,對門外的守衛喊道:“噯,別鎖門!求求你們,別鎖門!或者,你們就這樣告訴我,海星現在怎樣了。兩位守衛姐姐,我不過是想知道海星現在是什麽情況,她何時迴到我身邊。求求你們,就告訴我吧——”


    妙怡在房間裏,叫喊了半天,喊累了嗓子。


    門外的守衛,依舊是絲毫不為所動。


    妙怡沿著門扉坐到地上,靠著門背。她的手心,因為用力拍打著門扇,通紅如血。


    ——


    海星是被身體火辣辣的痛感給痛醒的。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的她,一直在火海地獄遊離拍打著。


    無論她怎麽努力掙紮,都無法逃離那灼燒她每一寸肌膚的地方。


    她向妙冰求饒認錯,向妙怡唿救,卻無人迴應。


    漸漸地,她沉入那騰騰火海,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那被火燎的感覺再次迴來。她看見了妙怡,正對著她笑。


    小姐——


    海星在心中輕喚一聲,緩緩地睜開雙眼。眼前的人,驅散掉她這幾日心中的不安。


    “小——姐——”


    正全神貫注地為海星上藥的妙怡,聽到了海星虛弱的喚聲。妙怡頓了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放下手中藥漿,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海星。


    床上的人兒,已經睜開了雙眼。她麵容蒼白,神情虛弱,若是不稍加細心看護,極有可能會隨時離開。


    妙怡驚喜,靠近海星,道:“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你終於醒了海星,你可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嗚嗚嗚嗚——”


    海星鼻子一酸,聲音細微:“小姐,海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妙怡擦掉臉上的淚水,道:“說什麽傻話,你怎麽可能再也見不到我。”她將手輕輕地附在海星的臉頰上:“不要怕,沒事了,這段時間就好好養傷,知道了嗎?”


    海星心安地點了點頭。


    妙怡溫柔地道:“我還要給你繼續上藥,有點疼,你忍著點。”


    自那日妙怡和海星被妙冰責訓後,妙怡被禁足,海星則自己去領了責罰。


    但凡是責罰,都不會輕,更別說海星所犯的錯誤。其中的一條,便是不可觸及的底線。


    她從陸上給妙怡帶迴的那些書,是玄女國禁令。單單這條,足以要了她


    所以,海星從訓罰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死不活了,然後又被丟在別院,由他人照看著。


    從訓罰院出來的奴才,即便是傷痕累累,可憐兮兮,也不會有人同情。所謂的照看,不過是做做樣子,表麵人情罷了。


    海星的命,若不是妙怡在房裏鬧絕食,她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


    妙怡被關在房中,因又無法得知海星的消息,心如火焚。


    她喊啞嗓子,無人理她。她的阿娘,也未曾來過瞧她。


    於是,妙怡一氣之下就鬧起了絕食。


    讓妙怡感到心寒的是,妙冰對她鬧絕食的事,置若罔聞。以至於她這絕食鬧起來,真的就差點被餓死。


    後來,守衛來傳,妙怡餓倒在地,妙冰才鬆口讓人將海星送到妙怡房中。


    難主難仆,一起軟禁。


    期間,妙冰也未曾來看過妙怡,未讓人傳來一句關心的話語。


    海星因為傷口傳來的痛感,無法入睡。何況,她已經暈睡了好幾天。她看著為自己上藥的妙怡,道:“小姐,你怎麽瘦了?臉色也不好。”


    妙怡坐直身子,摸著自己的臉蛋,笑道:“是嗎?一定是你眼花看錯了。”


    海星不語,抿了抿嘴。她現在雖然受了重傷,但是絕對沒有眼花,


    這個世界上,會為她操心的,隻有妙怡。


    事實,的確如此。


    鬧完絕食的妙怡,看見全身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海星,命若遊絲,她又如何能吃得下飯。


    一連幾日,不瘦才奇怪。


    妙怡還記得,她被餓暈後醒來,看見被送進房間的海星,那種感覺,懼怕又無助。


    她當時是多麽的害怕,害怕海星就此離她而去。


    從小到大,她的阿娘忙於公務,她的妹妹,性格冷淡脾氣又臭,雖說是姐妹,但姐妹之間該有的膩歪與閨閣情誼,她們之間,全然沒有。


    隻有海星,一直陪在她身邊,照顧著她,寵溺著她,任她任性妄為。


    雖然海星會經常嘴上說著不同意,但隻要她一撒嬌,海星就會心軟,默許她一切胡鬧,到最後,還會主動出來擔責受罰。


    隻是以往的責罰,不過是簡單地被訓幾句。像現在這般,還是頭一次。


    所以,無計可施的妙怡,才會拿生命去要挾妙冰,讓海星迴到她的身邊。


    妙怡本以為,鬧個絕食,可以救出海星,免除禁足。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妙冰此次是真的氣上了頭。


    依舊被禁足的妙怡,在房間裏找翻了天,別說藥,連個藥瓶都找不到。


    沒有救命的藥,請不來大夫,那海星還是會死去。


    更殘忍的是,妙怡要硬生生地目睹著這一切的發生。


    她什麽都做不了,無力且絕望。


    即便如此,妙怡仍然沒有放棄。她是不會讓海星死去的。


    府邸上下,最不希望海星死的,隻有妙怡。其她的人,海星與她們來說不過是一個過客,可有可無。她的生死又與她們何關?


    沒有藥,妙怡隻能先給海星渡去靈力,可她當時也虛弱得很,且責罰海星的,都是靈力上乘的器具,以她現在的靈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束手無策的妙怡,苦求了很久門外的守衛,想著能不能通融一下,將大夫請來,再不濟,送點藥進來也好。


    結果是,依舊沒人給予迴應。


    直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妙怡哭累了,趴在床邊睡著了。


    妙舞從靠近後院的窗子,翻身躍進。她走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海星,冷冷地呢喃了一句:“還真是命硬,一口氣居然能吊這麽久。”


    妙怡聽到聲音,睜開紅腫的雙眼,抬頭一看,竟是妙舞。她單手掩嘴吃驚,指著妙舞,半天說不出話。


    妙舞沒有理會妙怡,她伸出手掌,彎腰附在海星的額頭上,向海星渡去靈氣。


    妙怡從地麵上跪了起來,伏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海星。


    妙舞年紀雖然比妙怡小,但自打她懂事以來,妙冰就將她扔去了校場。自小的嚴格訓練,讓她的靈力早已在妙怡之上。


    妙舞給海星度去靈力後,海星的麵色,瞬間有了明眼可見的起色。


    妙舞收迴手掌,從懷中掏出幾瓶灰藍瓷瓶,扔給了妙怡:“這些藥都是上好的藥,吃的塗的都有,她能不能活下去,接下來就要看她自己了。”


    妙怡手忙腳亂地將藥接住,抱在懷中,仰頭看著妙舞,充滿感激地笑道:“謝謝你,妙舞。”


    妙舞睥睨著妙怡,冷傲道:“別說我來過。”


    說完,妙舞就離開了妙怡的房間。


    自那晚後,妙怡便開始細心地、專心地照料著海星。


    萬幸的是,她的海星醒過來了,不會離開她了。


    妙怡看著海星身上的傷口,悲傷、心疼湧上心頭:“不知這傷,會不會留下疤痕。”


    海星倒不在意:“留下又如何,衣服一遮,誰能看見。”


    妙怡歎氣,愧疚道:“海星,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海星搖搖頭,道:“小姐,你連累我的次數還少嗎?”她輕輕地握著妙怡的手,道:“隻要小姐開心,海星都會全力支持小姐的。”


    妙怡放下手中的藥瓶,爬到海星麵前,俯身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住:“嗚嗚嗚——海星,你真好,有你真的是太幸福了。”


    海星忍痛地抬起手,顫著手撫著妙怡的後背。


    海星有小姐在,也很幸福。


    海星沒有家人,隻有小姐將海星視為家人。


    海星是個奴隸,是小姐讓海星體會到什麽叫做平等。


    海星因為有小姐在,不用挨餓受冷,不用膽戰心驚,不用看人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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