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健康從床上醒來,發現自己的房間變大了。變得可以裝下藍天白雲,山巒樹林。床邊,是一條涓涓小河,水清見魚,水聲潺潺。


    蘇健康愣是在床上坐了半天,她喚了幾聲父母,結果是無人應答。


    床上,放了幾件衣裳,以及一個包袱。包袱上,放著一封信。


    蘇健康拿起信並打開,從字跡上看,是出自她阿娘之手。


    信中是這樣寫道:兒呀,當你起床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阿娘和阿爹,已經收拾好行囊,踏上四處遊曆的旅程了。


    兒呀,千萬不要記掛阿娘和阿爹,也不必想著來找我們,因為,你找不著。至於我們的家,阿娘出門前,放了一把火,把它給燒了,等你迴到家的時候,估計隻剩下一堆殘渣。不過,阿娘相信你,你是定定找不著迴家的路的。


    兒呀,千萬不要記恨阿娘和阿爹,我們也是不得不出此下計。你的行囊阿娘已經幫你備好,裏麵有換洗的衣裳,一些銀兩,還有一些吃食,接下來的日子,隻能靠你自己了。


    看完信的蘇健康才意識到,她的房間不是變大了,而是她,被她的阿爹阿娘連夜拋棄了。許是怕她著了寒氣,所以連床也一起搬了出來。


    看來,她的阿爹和阿娘,還是愛著她的。


    蘇健康換上衣裳,背上行囊,下了床。


    她站在床邊,注視著已有些年歲的羅漢床,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床太大,她實在是帶不動啊。


    蘇健康撫摸著床架:“你且在這裏等我,我日後定會想法子帶你離開這裏。”


    蘇健康剛對羅漢床許下諾言,不遠處的茂密草叢裏,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膽小的蘇健康,馬上跑到前麵的草叢躲起來。她前腳剛躲進去,後腳就出現幾個拿著斧頭,身強力壯、麵容滄桑的樵夫。


    “喲!大家夥,你們瞧,這裏竟有一張床!”樵夫甲驚喜,扯開大嗓門,快步走到床邊。


    “奇了怪了,這深山老林,竟然出現一張床?!”樵夫乙在樵夫中,體型相對瘦小。


    “哎,你管那麽多作何!?這床既然扔在這被我們發現了,就是我們的了。”樵夫丙急匆匆地抽出斧頭。


    樵夫丁用滿是老繭的手摩挲著床架上的紋路,道:“這床雖然看起來有些老舊,但可以看出,所用的木材,是上好的材料!”


    樵夫丙最是著急:“那還等什麽!趕緊拆了,拿迴去買個好價錢,還有這些被褥,也是好東西,一起拿迴去賣了!”


    在樵夫丙催促下,其他三位樵夫紛紛拿出工具,分工合作地將床拆開。


    可憐的蘇健康,隻能悄咪咪地躲在草叢裏,眼睜睜地看著樵夫們將她的愛床拆開。直至樵夫們離開,她才從草叢裏出來。


    日當正午,沒吃早餐的蘇健康,從包袱裏拿出阿娘為她準備的點心,慢斯條理地吃了起來。被噎著,就到河邊喝幾口水。


    吃飽喝足,蘇健康開始她毫無目的的一人之旅。


    她的阿娘曾經告訴她,若是在林子裏不知道該怎麽走,就朝著東麵走。


    東麵在哪?太陽升起的地方,月亮升起的地方,大致就是東麵了。


    蘇健康就這樣朝著太陽月亮升起的地方,走啊,走啊,走啊······


    遇到人,就躲起來,遇到猛獸,就跑起來,遇到同類,就遠遠瞧著。


    蘇健康從未想到的是,朝東麵走,是往人多的地方走。


    她站在城門外,定定地與守城的兩位官兵大眼瞪起了小眼。


    守城的兩位官兵,看著眼前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不過是十二歲模樣,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純淨無暇。


    三人在城門外僵持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守城的兩位官兵再也堅持不住,朝蘇健康走去。


    官兵甲俯身輕聲問道:“小妹妹,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蘇健康搖搖頭,怯懦小聲地道:“不是。”


    官兵乙耐心地問:“那你是在這等候家人嗎?”


    蘇健康繼續搖頭:“不是。”


    兩位官兵:“······”


    官兵甲又問:“那為何站在這裏?”


    蘇健康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道:“······不······知道。”


    兩位官兵:“······”


    官兵乙問:“小妹妹,你是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蘇健康答:“我是從家裏到河邊,然後從河邊來到這,去······去何處,便不知了。”


    兩位官兵扶額。


    官兵甲繼而再問:“那你的家人在何處?”


    蘇健康吸了吸鼻子:“他們去遊曆了。”


    兩位官兵:“······”


    官兵乙抬頭望了望天,歎了口氣:“家人不在,不知去何處,小妹妹,那你總該知道自己家住何處吧?”


    蘇健康指著身後連綿的山頭,道:“我家住在那邊,若是要找到家,那就有些困難了,關鍵是我阿娘把家給燒了。”


    兩位官兵汗顏,異口同聲地問道:“燒······燒了?”


    蘇健康純真無比地點了點頭:“說是為了我好。”


    官兵甲摸了摸額上的細汗:“既······既然這樣,要······要不你先進城,找地方落腳先?”


    蘇健康通過城門望向城內,眼中充滿不安:“會······會有壞人嗎?”


    蘇健康的問題,問倒了兩位官兵。


    官兵乙幹笑道:“呃······這······這個難說,如若你晚上不出門,將門關好,不隨意開門,就應該不會遇到壞人。”


    蘇健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聲音軟糯:“那······那好吧,謝、謝謝兩位大哥哥。”


    蘇健康朝兩位官兵鄭重其事地彎腰道謝後,帶著對凡人之世的未知,走進了城裏。


    即便太陽要下山,城裏的街市,依舊熱鬧非凡。


    蘇健康緊緊地握著攬在胸前的行囊帶子,忐忑好奇地走在擁擠的人群中。


    守城的官兵讓她到城裏落腳,可是何為落腳?去哪落腳?守城的官兵都沒有告訴她。


    街市的兩側,擺放著總總林林的商品,有稀奇古怪的,有美不勝收的,有價格不菲的,還有香氣四溢的······


    看得蘇健康一時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母親很早以前與她說過,這銀子,不能亂花,該花的時候才能花,不該花的時候,就別讓人瞧見。


    每當蘇健康經過一間攤鋪,商販就會極力推薦自己的商品。這時,蘇健康就會停下腳步,駐足片刻。


    她會看著鋪子上的商品,思考著這些是否值得購買。


    商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不坑白不坑。可結果往往是,蘇健康隻是僅僅過過眼癮而已,很快就轉身離開。


    夜晚接替白日,街道上點起街燈,夜市大開,人群熙攘。


    蘇健康孤獨地走在人群中。想來,這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來到這凡人之世,還遇到數不勝數的凡人。


    夜市熱鬧,人多複雜,即便有官兵巡防,也會有防不勝防之時。


    結伴而行還好,若是單獨一人,多多少少容易被不懷好意之人盯上,尤其是像蘇健康這種年紀小, 又是女娃子,更是獨自一人,在夜市上,很是危險。


    熱鬧的城裏,除了各式各樣的攤鋪,最不缺便是賭場和青樓,戲樓和講書樓。


    若說混混最多的地方在哪,自然是賭場,賭輸了便想著迴本,沒錢迴本,便想著偷或搶。


    蘇健康走在街上,殊不知早已被一個趕出賭場的混混盯上。


    他尾隨著蘇健康一路,待確認她是真正獨自一人後,就趁無人注意時,一把將她捂嘴抱起,往人少的巷子跑去。


    蘇健康還沒來得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何事,就被混混狠狠地摔在地上。


    混混也是二話不說,伸手就想去扒套在蘇健康身上的包袱。


    單純的蘇健康被摔在地上已是眼冒金星,現又有一個留著胡渣,頭發淩亂,衣衫襤褸,精神萎靡的漢子朝她伸出雙手,嚇得她趕緊坐起,用腳往後蹬去,與混混拉開距離。


    混混眼疾手快,將她的一隻腳一把拉住。


    蘇健康被嚇出淚水,出於本能,她抬起另一隻腳往混混的手使勁踢去。


    蘇健康怎麽說也是活了三百多年的小狐狸,雖然還未成仙,但平日的修煉還是有的,這一腳下去,直接把混混的手給踢折了。


    混混被這折骨之痛疼得喊了出來,握著折掉的手,流著淚在地上打滾。


    蘇健康見有機會逃跑,趕忙從地上爬起,往巷子跑去。


    為賭喪誌的混混,豈會放蘇健康離開。他忍著折手之痛,伸出另一隻手,欲將蘇健康絆倒。


    蘇健康此時已被嚇得魂不守舍,步伐淩亂,隻知邁腿逃跑。


    混混伸出的手不僅沒有絆倒她,反而還被她踩了一腳。


    這下,混混的兩隻手,都折了。強烈的痛感,差點沒讓他暈過去。


    至於蘇健康,不用混混絆倒,倒是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


    反應遲鈍的她,以為是混混搞得鬼,嚇得她趴在地上扯開嗓門直哭。心中,是不知多麽地想念著她的阿爹阿娘。


    被蘇健康弄折兩隻手的混混,此刻已經疼得說不出話。


    論委屈,他覺得自己比蘇健康更委屈。蘇健康倒好,竟然還哭了起來。可眼下難道不是好機會嗎?趁蘇健康趴在地上哭,剛好可以拿走她的包袱。


    手殘了算得了什麽?他還有手臂!


    混混咬牙,忍著鑽心之痛,用手臂強撐著身子站起。


    他踉踉蹌蹌地走到蘇健康身旁,剛想俯身設法去拿蘇健康身上的包袱,就被一個氣勢磅礴的聲音給震懾住了:“嘚!你這惡人,還不快快住手!”


    蘇健康和混混一同尋聲抬頭望去,隻見一位豐腴膩脂的婦人叉著腰,氣勢洶洶地站在他們麵前。不一會兒,那婦人手握成拳,朝混混掄去。


    蘇健康睜著大大無知的雙眼,看著那混混被婦人敲倒在地,隨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蘇健康心中頓時生出一股對婦人的敬佩之意。


    厲害,實在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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