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語想著想著,眼神空洞眉頭緊皺,好似木愣在了那。


    白發老人看著冷不語,也是納悶。他伸出已經皺巴巴的老手,在冷不語眼前晃了晃,可冷不語全無反應。


    白發老人也不再理會,索性抬起了冷不語手臂,用他那特製奇異的尺子開始給冷不語量尺寸。


    白發老人還顧忌冷不語那冰冷冷的軀體,小心翼翼,是抓住他的衣服將他手臂提起來。


    而就在這時,冷不語迴了神。


    他迴神變成,雙目犀利非常,倒是嚇了白發老人一個機靈。


    冷不語從老人手中抽出了那把微曲的尺子,緊緊握在了手中。


    這白發老人正要開口,冷不語餘光瞥見,抬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隨後,冷不語垂下手臂,將尺子作刀作劍,緊緊握著。


    他再度閉上了眼,這一次,眉頭舒展,嘴角微微勾起。


    白發老人雖說狂傲,可這把年紀了,見過不少江湖人,也曉得,這會兒不可打擾冷不語。


    不能打擾,可活不能不幹。沒了自己那奇異的尺子,就索性用雙眼目測了冷不語的數據。隨後,這狂傲的老人點了點頭,好似對冷不語軀體的數據,頗為滿意。


    老人又圍著冷不語轉了一圈,此時冷不語的鬥篷已經損毀,倒背著的兩把長劍也是映入眼簾。


    老人仔細盯了一會兒,不由皺眉。


    他心裏頭想著,這客人背劍的習慣,可真是特別。


    也不多想,老人出了小屋,就空留冷不語一人。而就在老人走後,這小屋裏頭的氣流同溫度,變了。


    氣開始匯聚,以冷不語為中心開始迴旋。而溫度,則是急劇下降,若那老人還在,怕這一身老骨頭,當真受不住。


    “起!”


    聲出,隻聽六聲龍吟,冷不語包括腰間軟劍望山河在內,六把七星劍紛紛出鞘,循著氣流,在他周身迴旋。


    六把七星劍均包裹了同他的炁一般的顏色,那種冰寒的藍色。藍色的炁愈厚,逐漸,竟似散出了微微亮光。


    而冷不語,在他的腦海中,開始出現十數,成百,近千,他交手過,或見過,甚至是聽聞過的劍招。


    而這其中,沒有一招一式,是他的七星劍法。


    這些個劍術被紛紛拆解,拆解為了最基礎的動作,是揮劍的動作。


    他開始去仔細端倪每一種劍招的出劍動作,有以手臂出力的,有著重手腕力量的,更有甚者,在於手指的細微變化。


    可最終目的與結果,都是出劍。


    盡管如此,他的腦海記憶之中,卻沒有關於拔劍的畫麵。


    有個可怕的念頭在冷不語腦中形成,那就是我孫子隼人,如果他在東離隻是一個上流劍客,而非頂尖劍客。


    那東離頂尖劍客的拔刀一擊,該有多強悍?


    這本該是件令人憂愁的事情,可冷不語,卻笑了。他的笑興奮,張狂,卻是沒了半點的狂傲。


    何苦去沉迷,去執著於那可能不存在的第七把七星劍,自己又為何不從存世的劍法之中去尋求突破。


    不論這劍法是出自大鄴,還是來自東離。


    想到這兒,冷不語睜開了眼睛。在他睜眼的刹那,一道冰藍色的氣流以他為中心,急速擴散。


    這擴散的氣流如同水波漣漪,最後打在了小屋四壁。這四壁之上多了一道冰紋痕跡,可這冰紋又很快融化,化作了水漬。


    突然,聽到“咯咯”聲響,冷不語不由低頭看向了手中的奇異木尺。


    看到木尺這糟糕模樣,也是不由搖頭哀歎。他手中這把特製奇異的木尺,已經變成了一根冰條,而這冰條,正在一點一點碎裂。


    最終,手中冰條徹底碎裂,而那把木尺,也隨著碎裂徹底成了一地包裹了冰塊的木屑。


    這就不免有些尷尬了,不知一會兒該如何同那大師傅,也就是那白發解釋了。


    手一鬆,最後一小段木尺也落在了地上。


    事已發生,其它容後再說,冷不語也迴了榻上,閉目盤膝。


    他開始嚐試將我孫子隼人的拔刀術融合到自己的劍道之中,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隻背了一把黑劍的自己,而另一個,是手握一把鐵劍的縈如歌。


    二人對峙,一者冰藍,一者火紅。


    冰藍的冷不語身子下伏,左腳前邁,左手已經按在了地上,右手則是握上了自己倒背的黑劍破軍的劍柄。


    而火紅的縈如歌,則身子筆直,左手握劍鞘,右手也是握住了劍柄。


    風起,葉落,二人同時有了動作。


    冰藍的冷不語身子前衝,在靠近火紅縈如歌的刹那,拔出了黑劍破軍。


    而火紅的縈如歌,卻是右腳前邁一步,同時拔出了鐵劍,朝身前一劍橫斬。


    最終的結果,火紅的縈如歌胸口被割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冰藍的冷不語,已屍首分離。


    冷不語不由睜開了眼,不對,不對,自己同我孫子隼人相鬥,是他的刀後出而先至。


    縱然他的刀有輕微弧度,出刀速度能勝過筆直的劍,可這出鞘殺敵的速度,不該差距如此之大。


    冷不語眉頭微皺,再度合眼,場景依舊?520


    可一次,兩次,十數次,喪命的,依舊是一身冰藍的自己。


    冷不語有些泄氣,也並非是因為一而再的失敗,是因為這一而再的失敗之中,他找不出問題所在。


    也是如此,毫無價值的失敗,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冷不語一籌莫展的時候,小屋的門被再度推開。這迴進來的,不是那個大師傅,而是這鋪子的店掌櫃。


    這店掌櫃的一進裏屋,不由打了個寒顫。他心裏頭也是不由嘀咕著,可真邪乎,外頭熱的人恨不得赤條條,而這小屋裏頭,怎的跟寒冬臘月一般。


    有人進來,冷不語不由眉頭一皺,看了過去。


    這冰寒眼神,使得這店掌櫃再度打了個哆嗦,張著嘴不由微微動,卻愣是沒講出半個字來。


    見是店掌櫃的,冷不語也是換了個表情。他周身懸浮的飛劍也如聽話的貓兒,一把接一把,飛到了榻上,將自己側放。


    隻見他一臉微笑,問:“掌櫃的,可是衣裳做好了?”


    這店掌櫃的連連點頭,又是張嘴,可想到方才進來,感受到的冰寒氣息,還有寶劍飛來飛去的場景,終究還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冷不語環顧一周這小屋,看這狼藉,也是不由尷尬。


    “掌櫃的,這會兒身上沒有銀子,衣裳也是賒賬。連帶這屋子的賠償,過些時間,一道補上。”


    聽冷不語這客氣言語,這店掌櫃可是不清楚,這江湖遊俠,這會兒是真客氣,還是假惺惺。


    為避免禍端,這掌櫃的急忙擺手,道:“客人說笑了,小屋重新粉刷下便是,不礙事。倒是客人,您是在這裏屋試衣,還是到樓上去?”


    冷不語點了點頭,道:“也不必特意去樓上了,就勞煩掌櫃的再走一趟了。”


    曉得了冷不語的打算,這掌櫃的也就點了點頭,隨後就出了門去。也沒幾個數,這店掌櫃的就捧著一套衣服進了屋子來。


    同先前一般,是一件冰藍色的鬥篷,同尋常的武服。


    可又有不同的,在這些衣服下邊,是一套新的載件皮具。甚者,還有兩個用精致的玉璏。


    冷不語疑惑,看向了這店掌櫃的。


    店掌櫃的自明白冷不語的意思,道:“哦,這是大師傅方才看了客人背後背的兩把劍。大師傅說啊,他年輕那會兒也見過一個倒背寶劍的劍客。說那個劍客的載具同客人的有所不同,就善自做了一套,也不曉得客人用不用得著。”


    冷不語聽了,不由皺眉,他疑惑,這個白發老人年輕時候見過一個把劍倒背的劍客?


    雖說這天下不會隻他冷不語一人把劍倒背,可不知為何,冷不語就衝這麽一句話,對那白發老人竟少了幾分戒備。


    未多語,也全然不顧這店掌櫃的還在屋裏,冷不語直接將身上的破爛衣裳給脫了下來。


    這店掌櫃的覺得不妥,立馬迴過身,出了小屋。


    冷不語穿上了武服,又替換了黑白雙劍劍鞘上的鐵璏。隨後,又將黑白雙劍裝在了牛皮載具上,穿戴上了身。


    將六把寶劍一一歸鞘,冷不語不由皺眉。因為後邊的黑白雙劍的劍鞘,竟好似並未被固定在載具上一般,有些許鬆動。


    他的手握住劍柄,竟還可以左右擺動,也是奇怪。


    一點一點擺動著,“噌”一聲,冷不語抽出了黑劍破軍,他不由睜大了眼。


    這,感覺竟有點奇異,與往日頗為不同。


    他左手握住了白劍螢燭的劍柄,隨即,將白劍螢燭左右擺動一番,又是“噌”一聲抽了出來。


    冷不語臉上的表情,由訝異變為狂喜。


    他能清楚感受到,方才拔劍的速度,快上了幾分。


    冷不語急忙抓過冰藍鬥篷,套在了身上。快走幾步,拉開小屋的門出去找到了這店掌櫃的。


    這店掌櫃的見冷不語神色匆匆,不由有些慌張,有些結巴,問:“客,客,客人,這是,啥,作甚呢?”


    冷不語難掩興奮神情,雙手按住這店掌櫃雙肩,問:“掌櫃的,那位裁衣老先生呢?”


    一聽找大師傅,這店掌櫃臉色鐵青,心裏惶恐,還以為是大師傅做的衣裳,惹得這位客人不開心了。


    這會兒,這店掌櫃的心裏也是五味雜陳,後悔把這煞星引進了門。


    可他隻是個開布料衣裳鋪子的小本買賣人,也不敢得罪冷不語這麽一號一看就本事超凡的江湖人。


    雖怕會害了那白發老人,可店掌櫃的這會兒隻想著自保,急忙迴答:“大師傅,大師傅說……”


    “他說了什麽?”


    “他說,他說他在寒酥城呆的時間夠久了,也該,也該出去走走,看看了。”


    冷不語一聽,不由臉色苦悶了幾分。這表情變化,又是讓這店掌櫃的心頭一驚,想著,是大師傅惹得他不開心,可千萬別尋他晦氣才是。


    “大,大師傅他,本就不是我們寒酥城人。我這,這也是見他裁衣本事不俗,才要他留下幫襯的。客人,大師傅惹你不高興,可千萬別……”


    這店掌櫃的話未說完,卻見冷不語搖了搖頭。


    隨後,聽冷不語開口道:“掌櫃的,你這是誤會了。是這位老先生裁的衣裳頗合心意,想當麵感謝一番。請問,這老先生,從何處來?”


    店掌櫃的一聽冷不語這話,不由鬆了口氣,道:“也不知真假,大師傅每每醉酒,都會講他年輕那會兒的事。說是年輕,實際上,就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他說啊,他是京州來的,以前啊,還是京城裏頭的這個……”


    說罷,這店掌櫃的還豎了豎大拇指。


    京州來的?


    想著想著,萬般疑惑,冷不語算是解開了。他的手,也不由再度握上了背後的雙劍。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隻因為一套載具,就令他悟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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