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如歌自覺體內力量前所未有充沛,可所麵對的畢竟是墨茗,不敢下死手。


    餘光瞥見了一襲白衣的遊靈溪,未開口,心語相告。


    “遊靈溪,可有辦法令這些人都昏沉過去?”


    遊靈溪不知縈如歌身世來曆,自不明白縈如歌什麽打算。思索一番,隨後微微點了點頭。不等縈如歌再發號令,一道白光自遊靈溪身上散出,逐漸擴大。


    直到白光充斥了整個山洞,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接下來的畫麵卻變得頗為有趣。


    劍老依舊在流淚,口中卻不斷喊著,我的乖女兒,我的乖女兒。


    虎佬雖原本就已昏死,可好似被白光喚醒,隨後再陷入恍若瘋傻狀態。他也是喃喃著,殺,殺,殺!


    那一眾黑衣也同二人一般,雖都是佇立不動,卻都神情不同,最終也叨叨著什麽。


    縈如歌注意到了四周,不曾想到遊靈溪還有這等本事,也不知是幻術,亦或令眾人入了夢境。可無奈,這好似對墨茗全無用處,不作他想,隻得先穩住墨茗才行。


    麵皮既已破碎,縈如歌一把扯了下來,隨手一丟。麵皮上無端起火,不過一隙功夫,化為灰燼。


    真麵目對人,自然也是舒服了不少。


    雙生子麵容本該相差無幾,可現在的縈如歌同墨茗這對雙生兄弟,卻相貌大有差異。縈如歌圓滾滾如同一個皮球,怕較之樓裏的決明子同無念,也過之無不及了。而神魂難自主的墨茗則瘦弱幹癟,同墓穴-裏的老屍怕也無異了。


    縈如歌不作手印,也未開口,不過心中默念,隨後四道石牆自石板中生出,困住了墨茗。


    縈如歌也看得興奮,用的自然是星辰決之中的女土蝠,今日的女土蝠催用起來,分外輕鬆。石牆裏頭的墨茗不斷用拳腳,用身體,甚至用頭來擊打這莫名出現的石牆。縈如歌又不由感慨,這等力量當真美妙,女土蝠的堅硬較之往昔,怕堅硬了數倍不止。


    縈如歌較白日裏強大了不少,墨茗亦然。被石牆困了也不過十幾個數的功夫,正對縈如歌的那麵石牆被撞碎,崩塌。


    縈如歌並不驚訝,若這般簡單能困住墨茗,那這天水山莊的少莊主也太過廢物。


    隨後的縈如歌催用了星辰決中的種種神通,唯一清醒的遊靈溪看的是當真鬱悶,這家夥是在救墨公子,還是拿對方在練功?


    墨茗雖已瘋癲,可也察覺在被縈如歌當猴耍弄,更是氣憤。隻見他地上一滾,隨手一抓,竟是被他恰好抓起了一個黑衣人用的兵器,那兵器恰巧就是一把劍。


    這令縈如歌不由皺眉,劍主握劍與無劍,差距恍若天地。


    墨茗劍揮動,一招夫子令射向縈如歌。縈如歌身子躲閃,可身法不及劍氣快速,登時左腿被貫穿。這也當真是自食惡果,活該。


    縈如歌也不好再輕敵,右手向後一伸,兩三隙的功夫,一把靈劍飛來,握在手中,赫然是小蒼狗。


    不等再有動作,劍氣再次襲來,劍氣化作流蘇恍若遊蛇奔向縈如歌。縈如歌揮劍,卻不催用什麽劍法,隻是尋常揮砍。


    劍氣所化的流蘇被砍散一條又一條,隨後他反手握劍,身子下伏。墨茗不管縈如歌意欲何為,又催一招,直取縈如歌項上人頭。縈如歌卻是靜待此刻,一招流蘇花界迴了過去。才出劍,隨後縈如歌足下催力,如利箭射向墨茗。


    反手劍揮斬,多為此刻暗殺,其威力可想而知。


    墨茗卻是劍刃朝下,防住這一劍。兵刃交接,火星迸濺。縈如歌身子更低,直接一個掃腿,墨茗身子騰空,隨後左手拍地,也迴給了縈如歌一腳。


    這時候體形帶來的靈活度差異就展露無疑,墨茗幹瘦,體態靈活。可無奈,縈如歌此刻已形同肉球,雖本能反應避閃,可無奈身上這些肉卻是不爭氣,動作較往日又滿了數倍。墨茗踢來那腳,直中他臉頰。


    那一腳,快狠有力,縈如歌被一腳踢飛了四五丈,直接撞在了石壁上。


    這一撞,令縈如歌對胖子的誤解刹那解了。


    他本以為決明子這樣的胖子有一身肥肉,被打被撞,那肥肉也能棉花一般化去不少力道。可如今自己被踢中,又撞到了石壁,反倒是全身酸痛,骨頭要散了一般,更可怕的是明顯感覺到內髒被肥肉擠壓,實在難受。


    等迴了暮寒樓,非要讓決明子那胖子去瘦瘦身,也不知道他這一身肉怎麽會覺得不難受。


    這等亂七八糟的思緒也不過一瞬,隨後也是態度認真對戰墨茗。


    二人又是兵刃交戰十幾個迴合,不分高低。墨茗已經瘋癲,那戰鬥本能帶來的快感令他更為興奮,咧著嘴,笑得陰森,好似頗為享受。縈如歌本有幾次機會抓住對方破綻,可無奈畢竟不是生死鬥劍,那些破綻他一出手怕會重傷墨茗,最後隻得放棄。


    “可能快些,這些人修為不淺,時間······”


    腦中傳來遊靈溪的話,縈如歌不由眉頭成了川字。


    “紅塵孤騎,千裏獨行!”


    縈如歌手中小蒼狗劍氣外散,濃如炊煙。隨後他左腳邁前,雙手握劍向右側,左腳動,右腳助力,身子再如離弦利箭射出。


    墨茗依舊癡笑著,他舉起劍看向縈如歌。縈如歌近了,自己的劍將要刺中墨茗,可這時他卻換了動作。


    畢竟,他墨茗瘋了,自己卻清醒萬分,實屬不公平。


    手中小蒼狗劍刃翻轉,劍柄直直擊中墨茗膻中穴,墨茗手中劍則一劍砍在了縈如歌左肩,那種疼痛,怕是已經砍到了骨頭。


    膻中穴這個位置很奇怪,不論你是健碩亦或孱弱,被打中這個位置都會刹那脫力。即便墨茗已經瘋癲,可身子的反應卻不會變。


    事未做完,縈如歌隻得忍著疼繼續。左手拍飛墨茗手中劍,劍自他肩膀飛出,帶起了血肉,疼痛更添幾分。右手的小蒼狗也被他鬆手丟落,右手作劍指體內的炁不斷纏繞劍指,直直刺向墨茗膻中穴。


    膻中穴被再次擊中,墨茗幹瘦的身子不由又往後一縮,可隨後一幕,卻讓遊靈溪不由瞠目。


    就見縈如歌體內的炁源源不斷湧入墨茗體內,那炁原先是縈如歌主動給予,而後卻好似是縈如歌的身體不自覺地索取。


    縈如歌也覺得奇怪,最開始他不過想用自己的炁去中和墨茗體內的炁,從而令他清醒。可不知為何,自己的炁被吸取,應當是炁源枯竭,身體乏力才是正常。


    以前時候,冷不語那家夥在外頭被揍得半死不活迴來,也都是自己將炁渡給對方。最誇張一次,自己炁源十二脈近乎枯竭,也不過是昏睡了七八天,可如今,卻不單單是炁源枯竭,甚至有損壞跡象。


    “不要,你的炁源會損壞!”


    遊靈溪的聲音再次從他腦中迴想,縈如歌卻是苦澀,皺了皺眉,隨後舒展,眼神堅定。


    “遊靈溪,可能遮住他的眼睛?”


    “你要作甚?”


    “我怕他醒來時候會看到我這張臉。”


    遊靈溪皺眉咬唇,最後卻無奈,照做了。他身上的白衣一角化如白煙慢慢流向墨茗,隨後白煙化為一條白布,遮住了墨茗雙眼。


    看到如此,縈如歌卻是嘴角勾起,微笑。


    “謝了。”


    “我奉你為主,無法抗命,你是知道的。”


    “還是謝謝。”


    心語過後,縈如歌閉上了眼,隨著墨茗不斷索取,縈如歌加大了自身炁的輸送。隨著一吸一送的加速,縈如歌明顯感覺體內炁源損壞速度同樣加快了幾分。


    炁源損毀,那等痛苦不亞於血肉剝離。可縱然如此,縈如歌卻依舊麵帶微笑,不曾皺眉。


    “你是,你是我的肖如閣嗎?”


    一個聲音打破了寧靜,遊靈溪扭頭看去,白光之中一個年邁的身影浮現。遊靈溪不由一愣,隨後檢查了一番,萬幸除了這人,其他人均未清醒。再看這人,竟是劍老。


    縈如歌不作理會,依舊自顧自損耗著炁源。


    劍老這次流淚更多,隨後不由弓下了腰,身子半跪在地上,似萬分痛苦。


    “我的小如歌,小如歌啊,你,你這是作甚啊!”


    劍老聲音顫抖,萬分悲慟。他起身,想跑過去阻止,卻是有一條白色鎖鏈飛來,困住了他。劍老也不管是何人困住了自己,雙手向前,使勁掙紮,似要去阻止。可無奈,任他如何也是徒勞,隻得眼睜睜看著縈如歌自費炁源。起點中文


    “不要啊,你,你會成廢人的······”


    縈如歌不知劍老為何人,聽他念道自己名字,那語氣,做不得假。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美娘醜父,白雲同蒼狗。


    這老人或是同他們有莫大關係吧,若當真是這般,那又會是什麽關係呢?


    “前輩,炁源耗盡,人可會死?”


    縈如歌開口了,他縈如歌怕死,是真的怕死。他還有秦月兒未娶進門,還未尋到君無恨,還未報盡顏嘯恩情,還未,還未與那位黑臉師兄把酒言歡。人生太多,事還未盡,他當真怕死。


    “雖不會死,但你若毀了炁源,以後你就形同廢人,提不得劍了。”


    縈如歌一聽,笑得更為從容。若隻是與常人無異,倒也算不得壞事。想來,月兒應當不會嫌棄自己吧?


    或許這一次,當真能和月兒退隱江湖,遠離紛爭,神仙逍遙了。


    也對,人無丹田不可活,可人無炁源,那朱小王爺不就是活生生一個例子麽?


    隨後,他再次加大了炁的輸送,炁源損壞速度再添幾分。


    約摸過了有近半柱香的時間,不說他縈如歌,那遊靈溪也不知是如何撐下這漫長時間來控製眾人。而那劍老,就這般眼睜睜看著縈如歌自毀前程,他就這般看著,卻是無法掙脫束縛。


    縈如歌的炁源沒有損壞殆盡,而墨茗那頭好似炁源被徹徹底底填滿,再無法注入。縈如歌鬆開了劍指,一個踉蹌,癱坐在地上。他的衣袍,也早已濕透。


    檢查自身,卻是苦笑,自己的十二脈炁源,竟隻剩一半。想來也是因為今夜特殊,那突如其來暴漲的修為救了自己一命,沒成廢人。


    再看墨茗,他更是苦笑,這家夥,身體內到底能儲藏多少炁?不說他自身十二脈,外帶今夜湧現的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修為,還有自己一半的炁源,竟沒令墨茗如皮球般炸裂。


    “遊靈溪,等我出了這山洞,你再放了他們。”


    心語傳出,縈如歌順著山壁立起了身,又拾起了小蒼狗,跌跌撞撞向山洞外走去。險些顛倒,幸好有個白影自他身影躥出,扶住了他,看去,自然是那柳三青。


    “可悔?”


    縈如歌微微一笑,隨後道:“當是還他墨家了,此後,就真無瓜葛了。”


    “也罷,放空自己,我帶你離開。”


    縈如歌自明白柳三青的意思,是他放空自己意識,由柳三青來控製這副肉軀,離開墨家。遊靈溪更是訝異,他早早離開了縈如歌身邊,不曾見過柳三青,他訝異為何縈如歌對這柳三青會這般信任。


    劍老聲音顫抖更甚,略帶哭音道:“我的小如歌啊,墨家,你何苦為了墨家做到如此呢?”


    他在問,可縈如歌不會迴答,此刻那個開始消瘦,逐漸正常的年輕後生,早已不是縈如歌,而是那個喪命多年的柳三青了。


    柳三青迴過身子,躬身行禮,聲恭敬道:“前輩既然認識如歌,怕是淵源頗深。既然如此,還望前輩莫要將今夜種種告知他人,這也算如歌的意思。”


    “若我想他為墨家出一份力,多年前便去暮寒樓尋他,可這娃娃,又是何必?”


    “人各有誌,強求不得。晚輩這就帶著如歌離開,或不會再踏足墨家。前輩,望安好!”


    語落,柳三青不再多做停留,直徑離去。


    等柳三青離開了,遊靈溪也是散去了白光,喘著粗氣累癱在地上。而一眾人也自奇怪狀態恢複,有意氣奮發的,有掩麵流淚的,也有一臉無措的。


    可眾人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卻都是紛紛向墨茗靠近。


    看到遊靈溪癱坐在地,看到劍老神情悲痛,眾人都是費解。不等詢問,那躺在地上的墨茗卻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才令眾人沒開口詢問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麽。


    再看墨茗,身子早不似先前那般感受,體態恢複,甚至麵容也較往昔精神幾分。


    看少主無恙,眾人不免歡喜,而劍老,卻是眼神空洞,盯著山洞外頭的黑夜。


    虎佬捂著心口向劍老走來,問:“老哥這是怎麽了?”


    劍老不語,依舊呆呆看著山洞外頭。劍老不答,虎佬也不好再問,隨眾人去查看墨茗情況。


    墨茗漸漸蘇醒,看到眾人關切目光,不免尷尬,隻得微微一笑以表謝意。被人攙扶站起後,墨茗打算調整氣息,可隨後他卻不由瞪目。


    自己的體內,自己的體內為何會發生這等翻天覆地的變化?


    眾人看出他神色有異,正要開口,卻被劍老給打斷。


    “就讓少莊主歇息一番,你們幾個老家夥今夜也都辛苦了,各自迴去恢複吧。”


    聽到劍老這番言語,眾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各自迴了山洞中的房間修養恢複去了。那虎佬依舊站在劍老旁邊,還想問劍老一些狀況,可隨後,還是沉默沒開口。


    等墨茗仔仔細細檢查了自己體內一番,再次開眼,他歡喜萬分,興奮道:“劍老,虎佬,還有小溪,我,我的修為······”


    虎佬一聽,猜到了些,也是滿臉笑意,問:“是不是經過今夜折騰,修為又增進了些?”


    墨茗點了點頭,隨後搖了搖頭,這惹得虎佬也是納悶,這究竟是還是不是?


    墨茗也不知如何解釋,隨後組織了一番語言,道:“我體內的炁源,竟不似往昔孱弱,炁也充盈無比。”


    “那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虎佬扶著胡須,哈哈大笑,也是頗為高興。可隨後墨茗的話,令他萬分不解。


    “可劍老,虎佬,你二人知的多,體內炁源當時十二脈,若修為進了一分,可會生出十三脈,十四脈?”


    虎佬一聽,瞠目結舌,不知所措,他聲音微微顫抖,疑惑問:“茗兒,你,你可是察覺錯了?”


    墨茗卻是搖頭,道:“檢查了也有幾次,不會有錯。”


    “你現在是十三脈,還是十四脈?脈數有異,可是聞所未聞啊。”


    墨茗有些不確定道:“是,十八脈。”


    這話一出,虎佬更加疑惑,好似對自己這數十年的所見所聞所學,都在刹那否定了。


    十八脈?十八脈?


    當真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


    人有十二脈,修為日漸提升,炁源也會日漸變化,修為自也不必說。若人有十八脈,對於修為增長,是否會事半功倍?


    虎佬雖老,依舊不由羨慕啊。自己活了大半輩子,所剩日子無兩,不知哪日就腿一蹬過去了。雖是勤奮,可修為也隻是如此。少莊主天資過人,本就人中龍鳳,如今又得機緣,氣脈勝過尋常人,那未來,當真可期了。


    “劍老,這可是正常?”


    聽到虎佬詢問,劍老收迴了眼神,緩緩道:“也是不曾聽過,但於少莊主,於墨家,自是天人相助的福氣。”


    墨茗沉浸歡喜中,道:“當真是天不絕我墨家,天人相助的福氣。”


    劍老拍了拍墨茗的肩,繼續道:“茗兒,莫要負了這等機緣,好好珍惜。”


    隨後不等墨茗同虎佬再說什麽,自顧自轉過身去,出了山洞。


    出了山洞的劍老並未離開,就在那抬頭仰望星空,今夜也是奇怪,往昔月隱星無,今夜同樣月無之夜卻是繁星滿天。或許今夜本該不尋常,可惜啊,可歎啊,可悲啊。


    迴頭想想,事情過去,怕也有三十一年了。


    這份三十一年的愧疚,今夜一過,又是添了幾分,怕是踏進棺材的那天,也是不會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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