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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唐晚眼裏,顧文韜幾乎就是萬能的。直到現在他們換了個環境,唐晚基本已經度過適應期,顧文韜卻才剛剛開始,令她想不到的是,萬能的顧大人很快就要繳白旗。


    “我說,能考進省重高的牛人都是睡覺睡出來的高分麽?”王輝課間扶著脆弱的腰,坐在唐晚跟前滿腹狐疑,還不敢太大聲,怕吵醒正在補眠的顧文韜。


    “你懂個屁,期中考試人家年級第一,你不睡也是倒數。”王璐咬著巧克力看武俠小說,“牛人自有絕技,做個夢都能打通任督二脈。”


    “你得了,能少吃點減減肥麽?可憐我的腰一個多月還沒好利索!”王輝沒好氣,“給我來一塊補補。”


    “沒了,最後一塊。”王璐衝他攤手,接著一挺胸,“老娘肥瘦相宜好著呢。倒是你,嘖嘖,不是我說,男人的強壯跟你有半點關係麽?醫生說了,你缺鈣缺運動!你個二缺!”


    王輝怒了,蠻力拍桌以示威,正巧前排的男同學迴來了,不客氣地譴責他不該拿別人的桌子發火,直接就將小霸王這把火燒上了天,揪著人要揍。王璐又忙著拉架……


    每天都在看大戲的唐晚歎了口氣,遠離戰場去了王輝的座位,有點擔憂地看著顧文韜。


    顧文韜從前也常在教室睡覺,但頻率沒這麽高,也不像眼下,沉睡得就跟晝伏夜出似的,連耳機都忘了帶。


    “你是怎麽了?”唐晚自言自語。


    沒想到顧文韜的睫毛動了動,說話了:“我在宿舍沒法睡覺,快熬成幹了……我得去租個房子,沒有老鼠和蟑螂,也沒有磨牙打唿說夢話的室友。”


    顧大人此刻的弱小無助與平日的耀武揚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唐晚忍俊不禁,調好自己cd的音量,塞給了他。


    英語課上,唐晚小聲對王璐說:“幫我在你們家屬區打聽一下有沒有單間出租的。”


    王璐詫異道:“人家都租高三黨,你一個女孩子現在就搬出來住?”


    “租到再說,你媽媽後勤處的,請她幫幫忙。”唐晚比劃出三根手指,“德芙,禮盒裝。”


    王璐眉開眼笑:“成交!”


    “你倆幹什麽!”班主任小蔡人過於秀氣,不得不在管教手段上鐵血,“給我站後邊去聽課!”


    唐晚有點傻眼,至於嗎?跟小學生似的!


    王璐偷覷小蔡的臭臉,識時務地拉著唐晚乖乖去跟掃帚為伍了。


    比在自己班上丟臉更過分的是,小蔡還拖堂了,2班教室是去往一樓男廁所的必經之路,後門碰巧還沒關,於是兩人不得不忍受來自別班男生的各種戲謔目光,幾乎一站成名。


    好不容易盼到小蔡聖旨般的“ssover”,唐晚正要往座位溜,卻聽見有人叫他。


    李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教室後門,身後還跟著幾個嘻嘻哈哈的男生,他對唐晚說:“你出來一下。”


    唐晚有些不情願,看樣子李維是等了有一會的。


    李維見她不動,就直接走了進來,將藏在身後的一個禮盒塞她手裏:“前兩次都對不住啊,給你道個歉。”


    “不不不……”唐晚猝不及防,連連後退。


    “嘿!兄弟,不地道啊,哪班的?”一個高大的身影敏捷地將唐晚擋在身後,挑釁地打量李維。


    李維的同伴們見狀,也都毫不示弱地圍上前。


    “算了算了。”唐晚使勁擠開上一輪課間沒施展開拳腳的王輝,劈手奪過李維的禮盒,將人往教室外推。


    “站住!”王輝一個箭步撥開唐晚,不料手勁過大,將唐晚推了個趔趄,撞到旁邊的人。


    “不好意思。”唐晚慌忙閃避,正對上顧文韜大約是被擾了好夢的臭臉。


    顧文韜不耐煩地皺著眉,二話不說拿走了她捧著的禮盒,徑直去往一觸即發的陣前,一手掀開了王輝,另一隻手把禮盒拋還給了李維。


    李維認出了這個3分球的哥們,正想說什麽,顧文韜先開口了,嗓音清清淡淡:“都哪兒的老套路?私事就私下辦,不管是道歉還是別的什麽,非得在公開場合辦的那叫一個見證,你問過人家的意見嗎?還有你,”他轉向王輝,“你打一架試試,迴頭老班肯定不單是治你,你敢說是為什麽”


    幾句話不偏不倚,也挑不出錯來,王輝歇了火,李維看了唐晚一眼,轉身走了。


    “丸子,你一點都不膚淺,他是真的很帥啊!”王璐花癡地雙手捧心。


    唐晚望著顧文韜的背影,不知為什麽有點心虛。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唐晚習慣性地看向顧文韜的座位,已經空無一人。她慢吞吞地收拾好書本,完全沒有去食堂的打算,那些缺油少鹽的飯菜,不餓極了她是很少去碰的,飯卡的錢基本都用來刷零食。她打了開水迴宿舍,洗完頭發,吃了兩口泡麵,看看天色還不算太晚,就照常往長港邊去了。


    暮色四合下的銀杏樹別有一種寧靜的美,唐晚放緩了腳步,有點不舍地輕輕踩過金黃的落葉。不經意間,她聽見有人說話,一個女孩婉轉溫柔的嗓音,很動聽。


    “沒問題,我幫你打聽一下。我有一副專門的防噪耳塞,還有蒸汽眼罩,現在都閑置了,要不你先用著。”


    “那倒不用,謝謝。”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唐晚愣在了當場,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是顧文韜?


    她下意識地靠近粗壯的銀杏樹幹,屏住了唿吸。


    熟悉的聲音繼續響起:“我周末也會去學校附近找找看,如果有合適的房間,我可以找餘傑簽走讀申請。”


    真的是顧文韜!唐晚咬住唇。


    女孩很快說:“校外不太安全,畢竟郊縣比較偏,而且每天進出也耽誤時間。你放心,這才上學期,肯定能找著合適的。”


    “嗯。”顧文韜似乎沉吟了一下,“看情況吧,隻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和我客氣什麽?”女孩的笑聲很愉快。


    唐晚默默轉身,沒有再聽下去。


    她在六中第一次遇見顧文韜就在這附近,顧文韜後來迴答了她的問題,那個答案不假,但她始終期盼他的選擇多少會有一點她的存在。而現在她卻發現,他告訴她的,的確如她所想,並不是答案的全部,但也的確與她無關,明察秋毫的顧大人,或許隻是不想讓她難堪吧。


    晚自習還沒有開始,唐晚早早坐進了教室,王璐的飯後茶話會結束,把她拉去超市買水喝。


    剛出教學樓,王璐就神秘兮兮地湊近了唐晚:“丸子,跟你說個事,你可別激動。”


    唐晚心頭正亂七八糟,沒顧上吭聲。


    “昨晚107宿舍,就韜哥住的那間,聽說被集體修理了。”王璐自顧自地說,“那個宿舍其實住的也不光是咱班的,4班有個男生,自稱初中跟你同校。”


    唐晚分了一點神迴來。


    “男生宿舍晚上總愛對女生評頭論足吧,有人就說到你,估計是很欣賞的意思,4班那蠢貨萬分鄙視,說你……”王璐難得遲疑了一秒。


    “說我邪魅狂狷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唐晚幽幽道。


    “就潑髒水吧,說你就表麵看著清純,其實年紀小小就混社會,經常有人開車到校門口接,人家老婆還找上門鬧……”王璐說著說著自己都樂了,“我要不認識你,我都信了。那韜哥就聽煩了,直接把人給湊了。後來那蠢貨才承認自己是瞎編排,嫉妒咱班女生比其他班都多,嘖嘖,心理得有多陰暗啊,起碼得寫萬字檢查。當然吧,打架的事還是鬧出了動靜,被宿管抓了,大半夜的走廊站一排,幾個班的班主任都被通知了過來,要不你看小蔡今早芝麻大的事給我倆沒臉,缺瞌睡加憋氣鬧的。”


    “那顧文韜沒事嗎?”唐晚半天才開口問了一句。


    “他啊,小蔡當個寶似的,替他開脫都來不及。要說現在的應試教育,真是最大的不公平……”王璐的薄嘴皮上下飛舞,一竿子將話題岔老遠,直到買完水往迴走了,她才意識到自己還沒說到重點。


    “丸子,你跟顧文韜是表親還是堂親?”王璐的八卦眼閃爍著篤定的光。


    “什麽?”唐晚十分震驚。


    “嘿嘿,你連我都瞞。”王璐說,“王輝問過他了,他說你是他妹,難怪那麽護著你。你放心,這事絕對就我倆外人知道。”


    唐晚話都沒來得及說,奔去最近的垃圾桶吐了。一天的垃圾食品加上剛灌進去的冷飲,將她的胃摧殘成了隱隱作痛的冰袋,然後在倆王炸缺心眼的催化下,一鍵清空。


    “她哪裏不舒服嗎?”好巧不巧,那個唐晚現在一點都不想聽到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不知道啊,突然這樣。可能是……吃多了?”王璐撫著唐晚的背,也有點發懵。


    “你走開。”唐晚有氣無力地撓王璐,同時也不想理顧文韜。


    顧文韜從書包裏掏出保溫杯,示意王璐喂她兩口熱水。不料唐晚手快,搶過王璐手裏還剩的半瓶綠茶“咕嘟咕嘟”漱了口。


    “還能上晚自習嗎?”顧文韜問,緊跟補了一刀,“你反正上了也是多餘。”


    唐晚充耳不聞,自己慢慢往教學樓走。她才不要這麽個鬧心的哥!


    “我有話跟你說。”顧文韜忽然叫住了她。


    王璐頓時加快腳步溜了,唐晚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走了迴去。


    顧文韜帶她去了空無一人的籃球場,不客氣地把保溫杯塞進她手裏,冷冷地斜睨她,大有她再作就給她捏鼻子灌下去的意味。


    唐晚找個台階坐了,擰開杯蓋喝下幾口熱水,胃裏頓時舒服多了。


    “你想說什麽?”她埋頭吸著杯沿的熱氣。


    “你以後不要再和李維來往了。”


    顧文韜的開門見山令唐晚唿吸一窒。


    “為什麽?”


    假使顧文韜說這話是在白天,唐晚一定會忙不迭點頭另外再吐個槽,可當下,她隻是很平靜地反問。


    “不為什麽。”顧文韜難得流露出一點煩躁,“你傻嗎?你看不出來他什麽意思?莽撞成那樣,又一個出門不帶腦子的,你還想再來一個徐海?”


    他轉過頭,唐晚似乎正專注地看著他,但眼眸中隻倒映著球場邊緣一盞汽燈投下的一點微光。


    他停頓片刻,似乎調整了一下情緒:“你是不是以為你也沒招惹過徐海?我比你要了解男生,沒有無緣無故的自作多情,隻有似是而非的牽扯不清。我隻想提醒你,不要自找麻煩。”


    “哦。”唐晚拾起一片銀杏葉把玩,輕輕地問,“那你呢?”


    “什麽?”


    顧文韜沒聽明白,可眼前的女孩已經低下頭,剛洗過的散發遮住了半張臉,空氣中有淡淡的薄荷香。


    “謝謝你的提醒。”良久,唐晚再度開口,跳過了此前語焉不詳的問句,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其實我特別害怕孤單,但我又很難向別人敞開心門,實在有些自相矛盾。所以我偶爾會有一點不太舍得拒絕別人的好意,浮於表麵的甚至讓我更有安全感,也不管那好意源於什麽。今後我會注意,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顧文韜啞然,唐晚說話很少這樣一板一眼,直白的坦陳弱點,也是從未有過的事——她的驕傲刻在骨子裏。他勉力忽略心中不知由何而生的梗塞,忽然覺得自己沒能把握好談話的重點,這也是破天荒頭一次。到底哪裏出了偏差?


    唐晚見好就收,臉頰酒窩清淺:“那顧大人,我先迴去了。還有,你今後也不必太為我操心,雖然我智商不如你,但我自己的路,自己會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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