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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一陣子,織坊的事終於塵埃落定,就連去官府辦更名文書都十分順利。


    彌迎的辦事效率也可以說非常高,至於彌迎為何與黑白兩道都有交情這事,唐之敬其實知道的並不徹底。他隻是知道彌迎也是一個商人,而她經營的商品是無形的,大概類似於中間商那種。


    所以,當初彌迎非要還他救命之恩的時候,他請她幫忙找一間適合的織坊。彌迎應了下來,直到前段時間,她才有了確切的消息,不僅找到了各方麵都合適的織坊,還組織了人織出了一批品相和質量都很好的雲紋錦布。


    彌迎找到織坊不意外,但讓人織出雲紋錦,卻是讓人意外的,這種布要求織布的人手必須很細嫩,否則,布匹會有脫絲的可能。彌迎送來的布,不僅絲線絲滑,就連在燈火下也看不出任何瑕疵。唐之敬意外之外,也有一些感激。


    畢竟救命之恩有人會記一輩子,有人或許隻是轉頭就忘了。


    彌迎坐在客廳裏,手裏端了一杯茶,慢慢品著茶,腦子裏也在不停運轉。


    她也是個商人,隻是又與普通商人不同,她所經營的不是普通的生意,更貼切的說法是她不以有形物品為生,更多的是為別人中介生意。而這種生意在某方麵來說,有那麽點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她的生意不單單是中介有形物品,還中介殺手。她當初曾想過放棄,但當她想放下屠刀時,卻成不了佛,差點成了鬼。


    所以,思量再三,她將她部分買賣放在了地下,這也就是為什麽,這麽久她才完成唐之敬托付的原因。


    好在她不負所托,而且她為了不想牽累他,還刻意讓別人去牽線。


    要說她對唐之敬沒好感嗎?


    那肯定是騙人的,像唐之敬這種男人,適合共同經曆風雨,而不適合放在後院,做那些小男人做的事。


    可若是真的讓他與她一起經營自己的生意,隻怕他不會同意那刀頭舔血的買賣,更有可能還會執意將那份生意徹底解散了。


    彌迎有自己的一份堅持,恐怕也不會答應,如此一來,兩人隻怕會撕破臉,不能有好結果。


    彌迎寧願多一個朋友,都不願意多一個冤家。


    在感覺到自己會對唐之敬有非分之想之後,她隱匿了一段時間,直到將心中的那份念想掐滅,她才又出現在他麵前。


    他當然是不知道彌迎的那個心思,再看到彌迎的時候,他是開心的,畢竟他很少有實際意義上的朋友。就因為他男人的身份,又因為他是個男商人,所以,很多事上,就算他不計較,也有人會跟他計較。


    能和他成為商業夥伴的人,實際意義上來講,都不是普通人。


    隻是商人逐利,又是十分精明的,所以,能彼此交心的太少了。他當初救彌迎的時候,隻是覺得可以救,不會有危險,他也還存著一份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的心思。


    那時候,他不知道彌迎的身份,卻從她的衣飾上看出這人可能不普通,到後來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要說他勢利嗎?的確是的。一個男人在日複一日的與人爭鬥中,早就失了當初的一份純真,他能在商場直到今天還不倒,靠的絕非運氣,而是高瞻遠矚的眼光。


    “這次能這麽順利,彌迎,與你的交遊廣闊分不開。如果你想入股,我也不反對。”剛才兩人就說到了織坊運營的問題,唐家布莊雖然在這裏還算吃得開,但要是再經手一個織坊,難免會分散資金。唐家剛剛還經曆了一場布匹的風波,需要賠償的絕非小數目。


    就算他們拿這次織坊的布匹給李老板看過,但無論如何信譽都受損了,一個商人,若是信譽受損,想要彌補,是需要下很多功夫的。要想永續經營,資金是斷不能失控的。


    彌迎有意無意的提到她目前手頭寬裕,可以借給唐之敬,不過,借給他的話,短期內可以,時間長了,她那邊也怕斷鏈。唐之敬是什麽人啊,怎麽會不明白彌迎言下之意,說是借,不如說是有意試探,她是想要加入進來。


    “公子說真的?”彌迎微微一笑,圓圓的臉上也仿佛閃出熠熠光彩來。


    唐之敬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了敲,緩聲說:“這條線是你找的,一切手續你都經手過,也熟悉那邊的情況。要是你不嫌棄,就交由你來管理又如何。”


    他的確分身乏術,要是彌迎能接手,也不錯。


    “公子果然有大將之風,這樣的話,我就不說借了。我願意投入資金,公子想怎麽分賬都可以。”彌迎笑著放下茶杯,臉上笑容越發燦爛。這男人果然是個大氣的人,若是關在內院的男人,想必不會有這樣的主見。


    她越發覺得可惜了,隻是她還能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她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成天與血雨腥風為伍,也不是辦法。


    “佟姐姐,你來了,怎麽不進去?”還沒等唐之敬再說什麽,外麵傳來唐之蘭的聲音。


    彌迎詫異的轉過身,看向客廳門口。


    唐之敬也抬頭看了過去,果然,發現佟曦正側著身子,似乎是要過來,又好像要走的樣子。


    看到佟曦,唐之敬心裏是高興的,還有那麽點緊張。這麽多天,他們都沒有見麵,他是因為忙的沒時間想,等迴來了,隻要停下來,就會想起她那天說過的話。


    之蘭之前也說過佟曦來過幾次,可惜他都不在家。因為走的匆忙,他都沒來得及告訴之蘭,他去哪兒了,所以他們才聯係不上。


    那天,她跟他說,他到底了不了解她,讓他好好想想,究竟要的是什麽。他一開始是沒時間想,等停下來了,他卻又發現其實他還想什麽呢。人,誰不自私,自私又怎麽了呢?隻要不傷天害理,隻要沒有傷害到別人,她就不是個壞人。


    佟曦,說她自己自私,可事實卻是她不要診金救了很多人,就連對他,她也大多是刀子嘴,豆腐心。


    這樣的一個人,他覺得根本沒必要再想那麽多。他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就是眼光毒辣,所以,他決定了就是她了。


    如今,事情一件件落定,再看到她,他心裏除了高興緊張之外,還有那麽點雀躍和期盼。


    那邊,佟曦因為唐之蘭的出聲詢問,走也不是,進去也不是。


    她站在那裏,直到唐之蘭拉著小妖走過來,臉上不自然的表情才抽離了出來,換上微笑。


    “我看到唐公子有客人,我還是先離開比較好。”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他不過是隨口說了那麽句要她當老板娘的話,她就當了真。她還真是傻了呢。那天,也許他隻是因為受了打擊,也許是因為……也許因為很多很多的事,才會衝動的說出那些話。


    要不然,他怎麽會連著好多天不迴家,說不定,就是跟著裏邊那個女人走了。


    既然,人家都有了適合的老板娘人選,她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呢,別再自取其辱了。


    唐之蘭聽佟曦說著要離開的話,臉上還有笑容,倒有點迷惑了,她來過好幾次,不是急著找她哥嗎?


    現在她哥迴來了,她倒是要走了?


    這倆人這是在幹嘛呢?這樣,難道會比較有意思嗎?


    “這會兒叫我唐公子了?你不是說要證明給我看,你有什麽染布的好法子嗎?”熟悉的聲音響在身後,佟曦不得不轉過身看向他。


    多日不見,唐之敬瘦了許多,但他的精氣神卻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想來有了新人,他的精神也好了起來。也許,不必她來擔心他的身體問題了。


    佟曦越過唐之敬看向廳內的彌迎,那女人隻是端坐在椅子上,臉上一副看戲的表情。


    那女人是怎麽個意思?自己男人在和別的女人說著曖昧不清的話,她都不在意?


    佟曦心裏發堵,想到自己一次次興衝衝來,又一次次敗興而歸,原來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說過什麽,做了什麽。


    她心中不僅嘲笑起自己,嘲笑過後,又覺得淒涼,她就算真的生氣能怎麽樣?她需要銀子,需要能夠強大的機會。


    這麽冷靜的反複告訴自己以後,剛才的壓抑,剛才的不滿,就連剛才的沮喪,都散了。她,真是個沒出息的人啊。怪不得,她娘會將她流放至此,原來就是看透了她。


    “我來,就是告訴你,染布需要用的材料已經到了。不過,對方想要長期合作,我做不了主,就來問問你,你想不想和他們合作?”佟曦平鋪直敘的說完,沒什麽情緒的問唐之敬。


    唐之敬一直在觀察佟曦,她臉上變換的表情,以及她剛才掩藏起來的情緒,他都看到了。


    看到她有一點情緒失控,他很高興,隻是不過轉瞬間,她就平複了那情緒,是怎麽迴事呢?


    他默默思考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她那是怎麽了,他從來沒有將心思放在感情上過,所以現在一時間也沒有頭緒。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沒有別的了?”他又問,心中充滿了期待。


    “你希望我還有別的事嗎?那天我問你的話,你真想好了嗎?”佟曦看了眼廳內,那女人居然還在看,眼中還有笑意,她是不是看錯了?她收迴視線,決定問唐之敬。


    她不想錯過一個好的夥伴,更不想錯過一個好男人,很多事都是因為猜測才錯了,這次,她決定好好問問他。


    他的性格很直接,很開朗,她也不打算拐彎抹角。


    唐之敬看到她往客廳裏看了,可是,彌迎隻是一個朋友,一個未來的合作夥伴,她有必要一個勁兒的看她嗎?


    要是彌迎是個男人,他都要懷疑她是看上彌迎了。


    “那天?”唐之敬記得那天晚上,佟曦離開之前問過他的話。要是她不是看上去的那個樣子,要是她不是他以為的那麽善良,他還會說出讓她娶自己的話嗎?


    他後來想過,是的,他還是會說的吧,一個人就算再壞,骨子裏若是善良的,她也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而且她說她不像看起來的那樣好,但她卻是實實在在的在做事情,她會因為患者窮,不要診金,而那些錢,都是會從她的月俸裏扣除的。


    他其實看到過幾次,她拿饅頭充饑,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人其實真傻,可是,他又明明因為她的傻氣而對她多出了一些好奇。


    他其實也明白,她就是個刀子嘴的人,要不然,她不會一次次上門來給他複診。她明明知道他是個潑辣的男人,很多人都不願意與他為伍,哪怕是看診,可能不會認真,甚至不會上門來。


    她卻來了,還看的那麽認真,她會用激將法的方式讓他妥協,她也會溫柔的勸他,哄他吃藥。


    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果他還是因為她說出的話,而信以為真,那他這些年就真的白過了。


    也之所以這樣,他才會在繁忙的工作之後,想起她。


    “我沒有忘記我的話,我想好了,就是你了。那麽,你敢嗎?”唐之敬唇角帶了一點有些調皮的笑,他看著她,她敢娶他嗎?


    一個被外人稱作潑夫的,總是愛出頭露麵的男人,她敢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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