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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山,你都看到阿貴家是借米度日,你還要在這吃飯,你有良心沒有?快去你阿母家拿些好肉來!讓王嫂補補身子。”細伢家的打著哈哈笑的說。


    “這,這。阿母家那有肉呀!我到處都翻過了的!”阿山站起來,惱恨的皺著眉頭說。


    看到細伢家的抱過孩子,王天擎拿著米和紅薯片進屋了,三個黃瘦的孩子睜著圓圓的眼睛望著自己。阿山更加埋怨細伢家的了。這個衰女人,咒你生孩子沒有□□,出門載跟鬥,臉上長滿斑!阿山惡毒的想。


    細伢家的坐在條凳上,看著破布抱著的孩子:有些瘦小,眼睛緊閉,小嘴唇正嘟嘟的做著吮吸奶的動作。頭發稀稀疏疏,有些營養不良。我怎麽就生不出妹仔呀!


    “阿媽。”春花和冬梅齊聲叫著微微顫顫抱著孩子出來的王嫂。


    “春花,快去給你媽拿條凳子,放在太陽下。”細伢家的站起來,一手抱孩子,一手去扶王嫂。


    “臘果媽!真是給你添麻煩了!上次借的米還沒有還你。都不知道哪時候還!”王嫂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眼淚在眼眶打轉。浮腫的臉有些發青發亮。看得細伢家的有些心酸。


    還好,臘果爸在香港有親戚,又介紹臘果爸在廣州做事,還不時讓臘果爸捎迴些白米,好粉。想到這裏,細伢家裏一陣輕鬆。


    “王嫂,你現在要放鬆心情,不然要得月子病的!”細伢家的把條凳端在太陽下,挨著王嫂坐下。


    “我家臘果和他兩個哥哥,不是經常在你家吃飯。”細伢家的拍拍王嫂的肩。


    “你看,整個王家坪,就你生了雙胞胎,值得高興。說不定下午全村的人,都會來祝賀你的!”細伢家的看到阿貴和他兩個姐姐無趣的站在王嫂旁邊。可能是餓了。細伢家的想。


    “春花,去搬方登子出來坐著。”


    “臘果媽,你說往後我們家怎麽活呀!?我又累不得,阿貴爸隻會在那幾塊地裏忙活。這一家七口要吃什麽?”王嫂可能有些產後抑鬱症。一直處於強大的憂鬱中。


    “阿貴九月就要上學了!春花和冬梅的學費還沒有著落,看來春花這學是不能上了!”


    “王嫂,這事以後在說!”細伢家的衝著王嫂擠擠眼睛。


    細伢家的一直喜歡這個十歲的春花。懂事,開朗,嘴甜。很是粘自己,叔娘,叔娘的喊個不停。還經常幫自己做事情。每當忙完事情,你就會看到春花白裏透紅的臉蛋上滲滿細細的汗珠;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有一排長的,濃密的睫毛,被汗水浸濕得一綹一綹的;桃紅的唇不大不小;整齊的留海被手抓得亂糟糟的。細伢家的每次都愛憐的用手整理春花的留海。


    讓細伢家的喜歡春花的另一個原因是:自己的大兒子臘冬和春花同班,內向的臘冬很愛和春花呆在一起。


    春花三姐弟圍坐在王嫂前麵,王嫂看看三個孩子,又看看這兩個破衣服包著的孩子。愁雲又上心頭。


    大家都沒有做聲。鄉村的午後總是特別的安靜,有的在家悉悉索索的做家務事:女人就收拾屋子;磨磨麵;給家裏的老人洗洗身子;坐在男人旁邊,給孩子縫縫開線的衣服。反正有一大堆似乎該做的事情。王家坪的女人是沒得空閑的。


    迴家吃午飯的男人,一般在午睡,或者是坐在木椅子上,喝著自己在山上摘的茶葉。


    這茶葉是在春季摘下,放在陰涼的地方,讓水分慢慢的揮發。在初夏,就可以用小火翻炒數小時。這些大大的葉片就彎曲收縮成公雞的雞冠樣,所以美名叫金雞綠茶。很是讓愛飲這種茶的人喜愛。


    雨後的太陽特別的毒,盡管在這個據說有一百多年樹齡的老榕樹下,還是有些熱烘烘的。王嫂家的院壩是土鋪的,所以,在太陽狠毒的照射下,地麵的濕氣蒸發起來,滿是濕潤的泥土的氣息。熏得人快睜不開眼睛。


    “臘果媽,我想托付你一件事情。”王嫂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細伢家的沒有說話,望著王嫂。


    “你家阿俊在外認識的人多,可不可以給我女兒找個家境好的。”


    “你說什麽!?春花還這樣小!”細伢家的睜大眼睛,好像不認識王嫂似的。不會一窮就賣孩子吧?


    “不,不是春花。是這兩個。”王嫂看到春花用不解的眼光看著自己,連忙解釋。


    “哦!”細伢家的鬆了口氣。


    “這個,你舍得呀?阿貴爸舍得呀?”


    阿貴爸肯定舍得的。王嫂想,他疲憊不堪的神情,花白的頭發,表明他對撫養孩子有很大的壓力。


    從王嫂懷孕後,老實本分的王天擎盡管沒有明說,但是不想再生孩子的心思顯露無疑。他沒有象生前三個孩子一樣,用關切的眼光,長時間的望著自己的肚皮。隻是他倆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懷孕的事情,所以拖著拖著就5,6個月了!王嫂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有迴話。


    “阿媽,在這裏。你還沒有吃飯!”一路小跑來的臘果,頭上隻有一綽方形的頭發,四周剃得光光的。細小的眼睛,還是單眼皮,怎樣看都像眼裏裝著一顆小黑豆。胖嘟嘟的,憨態可掬。與瘦小細長的阿貴形成鮮明的對比。


    “阿公說,不迴去吃,他就倒給大花豬。”臘果好像真看到那隻大花豬在吃似的,嘻嘻笑著。


    這個阿公就是王天俊的阿爸。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與王天擎的阿爸好像有些說不出的隔閡。但是,王天擎和王天俊都沒有給自家女人說起。況且,阿俊他爸出來上山打獵,就是呆在家裏喝茶,或者閉目養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你去吧!她倆都一直在睡。”轉過頭對春花說。


    “阿花,來抱妹妹,讓叔娘迴去吃飯!”


    春花把胸前的辮子甩到腦後,熟練的抱過孩子。順勢坐在臘果媽的凳子上。細伢家的把蠟果也拉走了。


    王天擎從屋裏拿出木製的圓桌,放在王嫂前麵,阿貴和冬梅圍著桌子坐下。王天擎的手是很巧的,在王家坪,他作的圓桌是最好的。


    他先到山上去選很直的,樹杈少的,樹齡在30年以上的衫木。鋸下,分段涼幹。運迴家,放在屋後避雨的,通風幹燥的地方,離地50公分堆放三年。


    三年後,才剝下樹皮。根據需要,鋸成一定厚度的塊狀,或是一根一根的木條。再排列整齊,用兩年時間風幹備用。


    而此時就要做圓桌的有弧線的吊沿。先鋸成50公分的小段,然後用早就做好的自製弧線模具,在炭火上慢慢烤。直到水分蒸發幹了,取出備用。


    不管是直木板還是弧形木板,都要在做成圓桌前,進行打磨。這是個技術加耐心的活兒。打磨時,王天擎的專注程度比女人做女紅時還高。把自己的所有心思,又有感情,所有聰明才智都用在這裏了。


    所以,王天擎做出的圓桌。桌麵平整有光澤,木板之間幾乎沒有縫隙。而圓桌吊沿的弧形更是裏外光滑,看上去沒有接口。圓桌腳是仿製清代的,簡潔的幾何體,集美觀與力學於一體。盡管沒有上任何漆,還是能體現出木製的品質,高超的做工。在這簡陋的家裏,不得不說是精品。


    一會兒,王天擎就端出褐色的陶缽,放在圓桌中間。一陣紅薯粥的清香飄起。


    “阿梅,去端碗。阿貴,去拿筷子和勺子。”王嫂看著兩個咽口水的孩子吩咐。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的灑在這一家子身上。王天擎又端出一個很大的平坦的陶缽。裏麵是切成薄片的白蘿卜,浸泡在水裏。有幾枚細小的青紅色的辣椒點綴在裏麵。飄出酸酸甜甜的泡菜味。


    王天擎接過阿花手裏的孩子。三個孩子唿唿的吃了起來。夫妻倆看著孩子吃,沒有說話。平常都是這樣的。孩子吃完後。他倆在吃。安靜的氣氛裏,有一種祥和的溫馨,也有濃濃的揮之不去的酸楚。


    雪白的米粒沉在碗底。(這種陶碗四周是深褐色的,淺淺的,碗底是淺褐色的。)有些清的粥裏,是一片片紫白色的紅薯(這種紫色紅薯,隻有本地盛產)。紅薯好像沒有煮熟。王天擎認為煮得太熟,會變少。


    “阿花爸,有件事情和你商量。”王嫂有些顧忌的說,聲音有些沙啞。


    “恩。”王天擎低頭看著懷裏孩子熟睡的孩子發呆。


    “我想把孩子送人!找個家境好的!不然也是受罪!”王嫂很快的說完話,很怕自己說不下去。


    王天擎沒有任何表示。依然望著懷裏的孩子。


    “那就這樣定了吧!我已經托付臘果阿媽了!”


    “阿媽,我吃好了!我來抱阿妹。”春花接過孩子。好奇的低頭看著。


    “阿花爸,給我抱著吃。你也來吃吧!”


    王天擎把剩下的粥舀進碗裏,剛好盛兩個滿碗。看看妻子。王天擎又舀了半碗到缽裏。王嫂沒有說話。她明白王天擎的意思。所以,埋頭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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