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曜沂撇了撇嘴,伊諾堅定道:“我信你!”伊諾對季曜沂道:“我們帶上他吧,以免他再被找麻煩。”


    “為什麽?”季曜沂冷眼道。


    “因為他長得好看。”伊諾認真道。


    李清遠一拱手,敬佩道:“姑娘慧眼如炬,在下欽佩萬分。”


    季曜沂:“……”


    這個人好看是不假,眉眼清秀俊美,即使身上沾了血和塵泥,也自是不掩身上清逸之氣,說是武林人士未免太過書卷氣,說是才子文仕未免太過脫灑,隻是……莫名叫人覺得,他不會做壞事。


    李清遠看生怕他們兩個扔下他不管,於是道:“敢問兩位少俠何去何從?”


    伊諾道:“我們要去蒼岩山看那老道的壽宴!”


    李清遠殷勤道:“家中行商數年,我與車隊去過幾次沙洲,亦路過蒼岩山,那條路熟悉的緊,”他小心翼翼問道:“兩位可是……迷路了……”


    季曜沂和伊諾一個看天一個看地都不吱聲。


    於是三人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行程。


    若這人所說屬實,其實季曜沂的性子斷然也不會扔下他不管的,這人說這些也就是個權宜之計,季曜沂也不介意送他一程,便朝他伸出手。


    李清遠愣了一下,高興地伸出手去,季曜沂拉他起來,手指不經意間擦過他手腕脈門,內裏空蕩,竟一絲內力也沒有,季曜沂稍微放下心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清遠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被試探了一把,感激地衝他點點頭,季曜沂看到他如此信任,心裏反倒有點過意不去了。


    進那鎖扣後麵摸索,眯著眼睛,似乎在凝神聽什麽東西,第一個鎖扣解開之後,他連插進三把鑰匙,凝神聽著其餘人都聽不見的聲音,忽然一睜眼,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麽把第一把鑰匙順進第五個眼去的,哢嚓一聲,那鎖自己崩開了。


    李清遠仿佛沒看到季曜沂犀利的眼光冷冷打量了他半天,隻搖著扇子笑道“獻醜了,獻醜了。”笑容幹淨而純粹。


    季曜沂隻看了他一會就移開了目光。


    李清遠道想這樣放一個姑娘自己迴家不好,遂看了一眼季曜沂,用商量討好的眼神示意”我們要不要送她一程”季曜沂冷冷瞪了他一眼,他幹笑了一聲道:“古語曰,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季曜沂麵無表情地擦拭著刀上的血跡,李清遠扇子一轉,義正言辭道:“你說是不是,祁磊兄弟?”


    祁磊一臉為難:“實不相瞞,我身奉師命,前去蒼岩山拜賀……”


    “不用麻煩你了,”李扶桑朝季曜沂看了看,鼓起勇氣靠近了幾步,季曜沂身子一轉,裝作沒看見,她依舊不氣餒地想走上去,季曜沂眉頭一皺,刀身反轉,刀柄頂著她的額頭,她動彈不得,委屈道:“我想和公子一起走。”


    “不行。”季曜沂果斷拒絕了。


    伊諾指著李扶桑對李清遠道:“屬狗的。”


    李扶桑抬眉怯生生看著她:“你怎麽知道的?”


    李清遠僵硬道:“姑娘性子甚是單純。”


    伊諾更正道:“單蠢。”


    祁磊:“……”


    到達了河南道,若是一直北上,大約不到一月可達桃花塢,而以河南道為分點,西南方向走一月便是西安,如今是二月末三月初,出塵子老道的壽辰是五月二十三日,時間倒還寬裕,出了河南道,越往西走越偏僻,揚州南縣界內方圓數百裏地不過寥寥五家客棧,稍好一些的都被占去了,於是這家地腳偏僻規模又小的小客棧倒也算興旺。


    近些日子來往的都是些武林中人,小二不由感歎又到了這種時候,那些人可不好惹,每日說話走道姿勢都要拿捏得好,不落了他們的眼去,否則一刀砍了都沒處伸冤。


    這天外麵的雨勢大,一直下了一上午,些個趕路的人,急的罵罵咧咧披著蓑衣走了,不急著走了也賴在大堂,因著閑極無聊,臉色也陰鬱了不少,整個大堂便充斥著一股引而不發的**味。


    此時外麵走進來三個人,率先一步跨進來的是個清雋的男子,不像書生,也不像武林人,進門不語先笑,笑容溫暖和煦,在座女客不由紛紛側目,暗暗誇讚好一個幹淨的少年,接著一個少女幾乎是飛進來的,身形飄逸如雪,那碧衫縱使濕噠噠沾了水穿在她身上也無端叫人覺得飄逸,頭發攏了一束,那少女一抬頭,竟叫人覺得眼前一亮,若是長開了必定極端貌美吧。


    在座不少人心裏便起了玩笑的心思,不由抬眸紛紛向這兩人肆無忌憚地打量去。


    這時兩人後麵進來一個少年,冷厲的眼神慢慢掃過眾人,在座的人隻覺一股壓迫之氣襲來,男子目光定在拿著抹布的一個人身上,動動嘴道:“可有空房?”


    小二打了個激靈:“有!有!少爺裏麵請!”


    這個眼神冷厲的少年背後背著一把長柄的大刀,背寬口窄,凡是混江湖的都能一眼看出來,這刀子上舔了不少人的血,眾人不敢再打量那兩個少年少女,靜靜盯著自己桌上冷掉一半的茶盞。


    三人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李清遠往外看去,河堤兩岸楊柳依依,綠萍淺浮,不由歎道:“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裏……”


    “懶得理你。”伊諾打斷道,李清遠搖搖頭:“雖最後一個字和韻但不和情不和景不和意。”


    李清遠變戲法似地從袖子裏抽出一把白折扇,唰一聲打開:“伊諾你可有修習過四書五經,老莊韓非?”


    伊諾認真想了想搖搖頭,李清遠歎了口氣,伊諾忙道:“散文雜記倒是看過很多的!”


    李清遠眼睛一亮:“我可考考你,說起雜記書撰,遊園驚夢不可不提……”


    伊諾和季曜沂一臉茫然的表情——那是什麽玩意啊。


    李清遠咳嗽了一聲:“那至少裏麵的名句是否略知一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季曜沂想了想:“再而衰,三而竭?”


    李清遠錘著胸口,不甘心道:“王維名作相思中寫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伊諾一臉這個我知道的表情:“伐之,為博娘子一笑。”


    李清遠咳嗽地撕心裂肺。


    “噗……”大堂西南角落響起一個銀鈴般的笑聲,似乎極力壓抑,卻又按捺不住,那女孩旁邊一個漢子敲了一下桌子,女孩立刻把笑聲止住了。


    李清遠朝那女孩一拱手道:“叫姑娘見笑了。”一副我沒教育好我家孩子的歉意家長的表情。


    那女孩帶著一頂緯紗的立帽,遮住了整張臉,聽到李清遠對她說話,微微一側頭,緯紗的縫隙裏露出一張似玉的小臉來,大堂不少的人同時往那看,便都看到了那一幕。


    女孩長相溫婉秀麗,最叫人注目的,是那女孩白皙的脖子上,套著一圈鎖環,可以看到鐵環磨損皮膚滲出星星點點的血跡,再仔細觀察,那女孩寬大的袖口裏,半遮半掩露出一條鎖鏈。


    當即找不到發難口的武林人一時被英雄救美的氣概衝蕩,一拍桌子,正中站起來一個像是二十幾歲的漢子,隻是麵皮略黑,五官卻周正,組合在一起給人一種很粗獷的感覺,他粗聲粗氣喝道:“這位兄台,這位柔弱的女子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叫你們這樣對待她!”那個漢子在這種料峭冷春也才穿了一件開肩薄衫,露出精壯的肌肉,跨部配一柄長彎刀,重量十分可觀。


    那女孩旁邊一人當即陰陽怪氣地戲謔道:“閣下好自為之,莫在這裏狗拿耗子,你也得看你管不管得起這檔子的閑事!”


    饒是武林人的脾氣粗暴些,那漢子抽刀出鞘,暴喝一聲“這閑事,我刀岩閣祁磊管定了!”


    李清遠著急道“這怎麽得了,古語講人不恃眾,這位祁磊俠士武功再高強也勝不過對方這麽多人啊!”


    季曜沂和阮伊諾麵無表情同時道:“老實坐下。”


    李清遠被四隻冷颼颼的眼睛一瞪,頓時矮了三分,收起蠢蠢欲動的心思,坐到凳子上眼觀鼻鼻觀心。


    這檔口,那邊打鬥的兩人過了十幾招,季曜沂注意到祁磊手裏的大彎刀,刀身出鞘才看見,那刀身是紫金色的,同樣背寬刃薄,那祁磊揮舞起來相當有勁力,對打之人用的是拳路,套路混亂得很,爪風犀利,當直抓來,祁磊的紫金刀淩空削了一下未中,刀柄上係的紫綢子抽到方桌麵上,餘力竟震得桌麵上的瓷盞顫動不止。


    大堂中央的人紛紛往一邊靠攏,免得被殃及,季曜沂和伊諾和大家采取了一樣袖手旁觀的態度,倒倒花茶,嗑嗑瓜子。也不怪他們冷漠,大家心裏明鏡得很,那押送那女孩的一行人從脖頸到側臉都紋了一隻青色的蠍子,便是靈蛇教屬下的毒蜂門,對靈蛇教這種無惡不作的邪教能避著走就避著走。


    李清遠是個不知情的想著挺身而上,而祁磊是知情的路見不平,但江湖上一般管祁磊這種人叫傻逼。


    方寸大的地方,祁磊也遊移自如,但見祁磊暴喝一聲,正待直取那人腦袋,突然暴起幾人,加入戰局,毒蜂門見單打獨鬥不成便奮起群毆,形勢急轉,兩拳難敵四手,那女孩趁著看守的那人分神,悄悄後退幾步擠入人群,看守那人正是方才敗下陣來的那個,看見女孩逃跑,大喝一聲,騰空撲起,直擊那女孩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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