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祁則從始至終都沒出去過。黎野去找他的時候,他正聚精會神地擺弄著手中的培養皿。


    「在幹嘛呢?」黎野輕手輕腳地進來,關好門。扭頭正看見培養皿中趴在生肉上密密麻麻的蟲卵。頭皮條件反射一般麻酥酥的。溫祁卻一臉從容淡定。黎野問,「你,口味這麽重。」


    溫祁平靜地把培養皿放迴密封器裏。「有嗎?我不覺得。」


    「公主也有重口味的一麵,沒想到。」黎野開著玩笑湊近,「看你這麽溫柔地關注蟲子,我都想變成你手裏的蟲子了。」


    溫祁瞥了他一眼,「我在完成屍檢的一部分。」


    黎野不太明白,溫祁人不在屍體旁,屍檢的一部分又從何說起?不過溫祁之所以被法醫界奉為大神,必然有原因,黎野在一旁認認真真地傾聽。


    法醫界人才輩出。經驗豐富的人比比皆是,但都不敢自稱頂尖人物。


    因為法醫是個極度龐雜的專業,不僅關注屍體,也要懂周邊內容。比如法醫昆蟲學。正常來說,這不是法醫領域該掌握的內容。溫祁喜歡鑽研各種與犯罪行為有關的範疇。類似犯罪心理、微量元素、筆跡等等,都在他的研究領域,涉獵非常廣泛。


    這也是他和其他法醫不同之處。


    法醫昆蟲學通過研究嗜屍性昆蟲,記錄它們的生長狀態和周期。從而輔助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


    從美術館帶迴的兩具屍體腐爛程度太高,光是從屍體上看,不能判斷出死者確切的死亡時間。


    「這方法很嚴謹。但是昆蟲的生長周期應該不短吧。」黎野這個刑警隊長頂著各路壓力破案,偵破過程往往不被關注。但是偵破時間,卻是領導們十分在意的事情。黎野習慣性聯想到時間問題。


    「目前沒有其他辦法確認死者的死亡時間。沒有死亡時間恐怕連屍源都對不上。」也對。


    黎野認同地點點頭,溫祁說的有道理。


    沒有確切的死亡時間,偵破案件就少了關鍵節點。他總不能拿著死者dna滿大街去對比。更不能隨便給死者按一個死亡時間,萬一案件存在模仿者,這裏麵就會橫生出極大的誤差。


    更何況,痕檢那邊傳來壞消息,現場的指紋和殷爍對不上。其他亂七八糟的陳舊指紋倒是很多,可多半是工作人員布展留下的。


    黎野把注意力放在尋找屍源上,但是卻沒有任何線索。案件一時間陷入了停滯狀態。


    目前除了等這些密密麻麻的蟲卵長大,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案件節點問題。


    第40章 尋人


    寒冬第一場雪,來的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徵兆。像與人間邂逅的精靈,借著低攝氏度的寒風,不惜從翩然的天際降落紅塵,點綴凡間的悲歡離合。


    旋轉的雪花在警局上空飛舞,簌簌而落。溫祁穿著白襯衣安靜地站在辦公室窗邊,他的視線凝在半空雪花上,隨著它的舞動,眼眸緩緩向下。樓下警局大院沒到一會兒的功夫,就積了厚厚一層雪。


    幾個掃雪的小警察,堆起一人高的雪人。在樓下合影留念,時不時打著雪仗。


    一片歡聲笑語。


    看著這番景象,溫祁平靜地嘴角難得彎起小小的弧度。但也隻是一瞬間,又重新變得平靜。


    安靜的空氣中,貓咪一樣漂亮的眼眸前突然多了一個小雪球。


    「本人親手給公主團的雪球。」黎野歪頭笑著看溫祁,「出去看看雪嗎?」


    看著在黎野手心慢慢融化的雪球,溫祁搖搖頭,「不去了。我去實驗室看看。」


    「我陪你。其實咱可以看完蟲子再去看雪。放鬆一下嘛。」黎野順手扔了雪球,「你著急也沒用,蟲子有蟲子生長周期。這事得勞逸結合。」


    黎野嘴上這麽說,其實他也為案情著急。可黎野偏偏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性格。著急和放鬆兩不耽誤。


    為了更接近石膏下的溫度和濕度,溫祁特意給蟲卵設置了環境相近的密封器。


    三天當中,溫祁經常來看實驗室。蟲卵已經從米粒大小,長成白色的蛆蟲,隻是看起來個頭比現場屍體上的蛆蟲稍微小一點。


    溫祁捧著培養皿,眼裏透著光,「照目前的生長程度來看,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在4到5天左右。」


    「再等一天可能數據可以更確切。但現在已經基本確定,兩名死者在發現屍體的4或5天前遭到殺害。」


    「過去這麽久,為什麽沒有家屬報案呢?不會又像之前宋辰欣那樣吧。」沒人報案的原因有很多,但如果像宋辰欣那樣屍源本身有一定特殊性。黎野的壓力將會更多一層。宋辰欣的事讓他心有餘悸。


    「現在有了死亡時間,也許可以嚐試一下尋人啟事。找尋死亡日期範圍內失蹤的死者家屬。假設到目前為止,死者家屬還沒意識到家人已經死亡的事實,那確切的死亡時間,至少能提醒他們和失聯的家人做聯想。」


    黎野眼前一亮,「我現在去。」


    溫祁不確定這個方法是否奏效,但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試。..


    警局哭天喊地的聲音打斷了冬日雪天的沉靜。


    四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激動又悲憤地與幹警們爭執著。那聲音撕心裂肺。


    花白的頭髮被雪花覆蓋,融化成水珠,頭髮上平添幾道淒涼。黎野也在場。


    接待被害人家屬,算是一項艱巨的日常工作。一般情況下,不需要黎野出麵解決。以他的性格來說,也不適合處理這種事件。但是這次家屬的情緒實在不好安撫,蔣銘不得已請來黎野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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