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祁剪開了兩名死者眼睛上縫製的紐扣。死者皮膚組織上留下留下兩圈整齊的針孔。


    這種針孔不是家常衣物上的分針走線手法。一般溫祁在屍檢之後,會把解剖過的傷口進行縫合,以免家屬在認領走屍體的時候,看到支離破碎的家人感到悲痛,失去家人的痛苦已經足夠沉重,何必讓家屬再填一層陰霾。


    很多法醫都會做這樣的人性處理。所以溫祁會在屍體上留下一些縫合的針線。而此刻屍體眼部的針線,和自己的手法極為相似。這種視覺感受讓溫祁心裏隱隱不安。


    帶著這種不安,淺淺的眉毛漸漸皺起,他拿起直徑3厘米左右的黑色扣子,前後反轉著細細觀察。


    扣子有四個圓形小孔用於穿針引線。整體為霧麵磨砂質感,正麵是純黑色,背麵有金邊。看起來比普通扣子要高端。


    兇手為什麽把眼睛換成扣子?


    溫祁凝著手裏的扣子看了很久。


    冰冷冷的他站在兩具屍體旁,和屍體一樣沉靜。他就像是一幅靜止的畫中人,臉上不帶任何表情。而兩具屍體的眼部沒有扣子後,空洞的眼眶透著陰森感。在這種氛圍下,躺在解剖台上的屍體看起來仿佛有著極大的怨氣和戾氣,下一秒那雙空洞的眼睛裏似乎能懾出來自死亡的控訴。


    兇案中的屍體,大多是恐怖的。屍體呈現出的狀態也和正常死亡不一樣。法醫對此都有心理準備,這是家常便飯。但是如果屍體存在某種刻意的裝飾。或者現場本身就具有一定驚怖畫麵。這種屍檢過程就會被賦予人為想像的空間。


    溫祁經歷的屍體成百上千,他自然不會被兇手和命案牽著鼻子走。但是顧小雨卻做不到。


    顧小雨實習以來還沒見過這種陣仗,今天在現場已經嚇得不輕。尤其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以極其不雅的姿勢摞在一起,這畫麵實在觸目。


    看著解剖室的兩具屍體,顧小雨心裏再次忐忑不安,臉色漲紅,頻頻往後挪。恨不得和屍體永遠保持距離。


    溫祁已經在提取女性死者下體精液,連同dna取樣準備一起交給顧小雨。轉身叫顧小雨的時候,發現她遠遠地站得像個石塑。


    作為實習法醫,顧小雨明顯還不夠格,心理素質有待提高,但是作為女性,溫祁表示理解。


    他從來不認為心理及業務方麵的成長一定要急於求成。


    特別是麵對一些讓人身心不適的案子的時候。


    溫祁無奈地搖頭,「慢慢適應,不急。先去化驗吧。」


    「謝謝溫主任。」顧小雨說著迅速逃離。


    顧小雨對那具女性幾乎紅腫潰爛的下體,確實感到不適。畢竟是女生,看到這樣的畫麵,顧小雨身心都不舒服。


    她剛關上解剖室大門,就在門口看見駐足玻璃窗觀望的黎野。


    「黎隊?您怎麽在這兒?」


    「呃,我正想進去。」黎野嘴裏吐出煙。蜿蜒著向四周蔓延的白煙在樓道藍色燈光下罩著忽明忽暗的藍光。有種沉重的氣壓籠罩在他身旁。黎野說要進去,但卻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遲疑了一下,朝顧小雨招手示意她靠近一點,神神秘秘地問,「那事沒跟溫主任提過吧?」


    「什麽事?」顧小雨沒反應過來,一臉懵。


    如果換成蔣銘,黎野一張嘴,他馬上就能機靈地接下文。果然誰的手下習慣誰的思路。顧小雨習慣了溫祁的嚴謹,黎野突然拋過來一句沒有前後語境的話,她壓根不知道黎野指的是什麽。


    黎野不耐煩地補充,「殷爍送來的人頭木偶。」


    顧小雨這才恍然大悟。發誓一般搖頭。


    這事沒有黎野的命令,沒人敢多嘴。


    「知道了,去吧。」


    「是。」


    黎野鬆了口氣,他瞞著溫祁的本意是不想溫祁被恐嚇和打擾。然而眼下的案子,黎野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巧合。


    太過主觀臆斷會導致案件偵破從一開始就帶有主觀色彩,像黎野這種的老成警務人員不會從一開始就給自己設置那種不必要的麻煩。


    前案和現案之間無論有沒有潛在聯繫,辦案人員都不能主觀地著急下結論。


    何況到目前為止,黎野手裏沒有任何證據去聯繫看似毫無邏輯的案件。


    可是有溫祁在,黎野不得不擔心溫祁的安全,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殷爍。


    透過玻璃窗,黎野能看到溫祁在兩具屍體中間忙碌,那道消瘦流暢的身影,在湖藍色的隔離服籠罩下透著微微的冷光,縝密又平靜。


    男性死者身上有多處傷痕,但都不足以致死。而從傷口破裂程度來看,像是鞭子一類抽打造成的血痕。


    溫祁細細檢查下來,依然沒有看到體表上的大創傷。


    人體表麵沒有致命傷,死亡原因就有待推敲。這說明死者的死亡方式並不常見。


    溫祁用手術刀劃開男性死者胸腹部,熟練地檢查是否存在骨折和髒腑破裂的情況。


    很奇怪,並沒有這種傷勢。


    女性死者也同樣沒有。


    黎野還在外麵抽菸,隔著煙霧與玻璃,他思緒萬千,此刻都化作不遠處的凝視。


    第05章 挨罵


    屍檢中嚴謹的溫祁和生病的溫祁,有極大的反差。黎野看著溫祁有條不紊地換了開顱鋸。


    開顱鋸高頻震動發出的刺耳聲,像隔絕世界的一道屏障,把溫祁和外界隔絕開。他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絲毫沒有注意到外麵正盯著自己的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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