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沉了,隻有淡淡的月光灑下,山間一片朦朧,伸出手掌,都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可能田蕊長期生活在山中,視力早已經適應這樣的環境,不需要手電筒也能在黑夜前行。至於韓魏,眼睛早已不能用常理來描述,這樣的環境沒有太大的影響,始終保持均勻的速度,跟隨著田蕊。


    山中很安靜,連蟲鳴鳥叫都聽不到,可現在是在深山裏,總該有些動物吧。動物再怎麽被捕殺,一些昆蟲總該有,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是全部沉睡了?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忽然,韓魏想起了第一次迴泰興的時候,住在老宅裏,同樣聽不到蟲鳴聲,那裏是因為白玉戒的緣故,莫名的毒素,讓四周成了真空地帶。那麽,眼前是因為什麽?韓魏情不自禁的摸了摸白玉戒,玉戒傳來清晰的感應,絕對不是因為它的存在。


    有什麽東西擁有類似於白玉戒的力量?韓魏立刻將目光看向田蕊,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真的是因為田蕊嗎?沒有任何證據,田蕊正安心的走路,除了有些沉默,並沒有哪裏不對勁。


    安靜的夜晚,還是深山老林,總讓人感到陰森,渾身說不出的不自在。韓魏並不相信鬼怪之說,不自在隻是身體本能反應。深唿吸,壓下心中紛亂的想法,可越是這般想,想的越多,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每一樣事情,都會想很多種可能,真不知道這樣下去,會不會精神分裂。


    大約走了快二十分鍾,遇到了一個岔路口,兩邊都是墳山,左邊的明顯要好許多,規矩的排列,墓碑都是極為高大的那種。


    田蕊往左邊而行,上了陡坡,往左側走了五六米便停了下來。不需要田蕊開口,韓魏已經知道朵兒在哪裏了,最外邊的一座孤墳,墓碑上有一個漢字“朵”。四周的墳墓,隻有這座是新的,看來就是朵兒的墓。


    韓魏看向田蕊,見她點頭,便已經確認。韓魏不清楚苗族的習慣,為什麽墓碑上隻有名,連姓都不刻上去,但這已經不是重點,隻要見到朵兒就好。當想見又見不到時,會拚命爭取,可見到了,卻害怕上前,韓魏站在離墳前三米左右的地方,怔怔的看著墓碑,看著小土包。


    “下來的時候找我,會送你離開,記得你答應的,離開了永遠不再迴來。”田蕊突然開口,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背對著憤怒。不等韓魏迴答,立刻原路返迴,這不是征求意見,是通知。在田蕊離開的時候,墓碑前蠱的屍體放在了那裏,韓魏的要求她都已經做到。


    沉默了許久,韓魏緩緩往前,在墓碑旁坐下來,輕撫著墓碑,摩挲著刻字,一股悲傷止不住上湧,曾幾何時也靠在一起,緊緊的依偎,隻是現在,身邊是冰冷的石碑,再也不會說話,再也不會有溫熱。


    “朵兒……”韓魏輕聲的唿喊,接下來卻不知道說什麽,心中有千萬句話,到了嘴邊是悄無聲息。


    對於朵兒的感情,韓魏自己都很迷茫,從相遇到相愛到私定終生,時間是那麽的短暫,短暫的讓人無法置信,如同夢一樣。不說別人,就連韓魏自己都覺得這是一場夢,隻是不願意承認。如果真的是夢就好了,醒來後就可以忘了一切,就沒有痛苦糾纏。


    伸出手將石碑環繞,一如屋頂的那個夜晚,將朵兒擁在懷中。韓魏再次沉默,隻是靜靜的抱著朵兒,原來想要的就是這麽簡單,隻是擁抱著都是幸福。


    不知不覺眼淚滑落,無聲的眼淚順著臉龐,滴落在石碑前,輕輕的撞擊聲打破了夜的寂靜。突然,山間傳來蟲鳴聲,遠處還有草叢灌木中摩挲的聲響。從聲音來看,山中的動物很多,為什麽剛才那麽安靜?甚至一絲聲響都沒有?


    韓魏立刻望向來時的路,早已看不到田蕊的身影,想必她已經迴到了寨子。田蕊的離開,和蟲鳴的突然出現,是否有聯係?想到祠堂中,見到的她,已經是個十足的陌生人,是田蕊身上發生了異變嗎?


    麵對著疑惑,韓魏很快將它壓下,是不是有異變,和他關係不大了,看田蕊的樣子,就是不想他多管閑事,即使朵兒的妹妹又怎樣,終究不是朵兒。如果蠱還在,會留給田蕊,兩人之間勢必還有剪不斷的聯係,現在連蠱都死了,是不是預示著一切都將結束,徹底的結束?


    “對不起。”韓魏輕聲說道,是因為蠱的死,還是因為當初決然的離去,隻有韓魏自己知道。


    想到蠱,韓魏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望向了寨子,那唯一有火光的地方,就是祠堂,就是蠱死去的地方。那裏有東西在唿喚,瞬間腦海中升起一個想法,去祠堂那裏,去那裏,一定要去那裏。


    是蠱的靈魂在唿喚嗎?又怎麽可能有靈魂的存在,況且蠱的屍體就在眼前,在墓碑前靜靜的躺著,和朵兒一樣,再也沒有溫熱,再也無法發出聲音。


    隻是那感覺好強烈,韓魏身體本能的就往上走,眼看要站起來,又突然坐下。韓魏強迫自己坐下,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不管祠堂裏有什麽秘密,今晚的時間,是用來陪伴朵兒的,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占用。


    韓魏將頭靠在石碑上,堅硬冰冷的石碑,刹那間變得柔軟,靠在上麵真的很舒服。韓魏輕聲的說著話,說著父母,說著一些生活的往事,一些開心不開心的經曆。四周的蟲鳴吵鬧,徹底的消失,這一刻韓魏的世界裏,隻有朵兒的存在,兩人的世界,連月光都無法融入。


    寒冷的風襲來,天邊泛黃的光芒,不知不覺天已蒙蒙亮。韓魏突然起身,開始刨墳,沒有工具,隻能用雙手。韓魏很清醒,非常的清醒,他突然間有了一個想法,蠱和白玉戒是和朵兒的定情信物,既然朵兒已經死了,就讓蠱和白玉戒去陪伴她。


    白玉戒很珍貴,傳國玉璽的一部分,真正的至寶,而對於韓魏來說,朵兒何嚐不是至寶,如果可以選擇,寧願要朵兒。白玉戒再珍貴,終究是死物,活著的人才是最需要珍惜。也許是白玉戒感應到了韓魏的想法,一道白色光芒閃現,照亮了大半個天空,如果有人看到,一定會嚇的半死。


    白玉戒的變化,韓魏沒有在意,既然已經決定,就不會後悔,繼續挖著,渾然不顧手指傳來的刺痛。若是換作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用雙手挖開拍打緊的墳墓,但是韓魏的挖洞水平,能夠讓他節省大量力氣,哪裏下手最輕鬆,一眼就能知道。真不知道土行孫知道他的絕技,被韓魏用在刨墳上,會有什麽感想。雖然兩者都是挖墓,卻有著本質的區別。


    韓魏沒有片刻停歇,天已經蒙蒙亮,沒有時間給他浪費,在沒有被發現之前,需要將東西放進去。韓魏現在做的事情,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不可接受,況且和朵兒算不上真正的夫妻,那麽韓魏又是以什麽身份來挖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個小時候,在韓魏強悍的身體素質,和挖洞的高超裏技巧下,木棺頂蓋完整的出現,現在要做的就是打開它。很快就可以看到朵兒了,也許看到的隻是一堆白骨,韓魏激動中又有些害怕,心情太過複雜,手都在顫抖。深唿吸,摒棄一切雜念,韓魏知道現在做的事情很瘋狂。


    原本木棺下葬,都會被訂死,可是朵兒的木棺蓋隻是放在上麵,稍微用力就可以推開,咯吱的聲響,木棺被緩緩打開,很快看到了衣服,苗族特有的服飾,那麽漂亮,和朵兒一樣。雖然隻看到了一個角,還是認出了,正是朵兒生前穿的那件,衣服還是這般美豔,而人呢?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是最真實的寫照。


    韓魏稍稍停頓,總是要想見的,從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狀態下。努力讓自己平靜,此時心很亂很難受,等了一會兒,終於再次用力,木棺蓋被徹底打開。隻是一眼,韓魏便失神,愣在原地數秒,突然發瘋的在木棺中翻動,將木棺中的銀飾頭冠還有衣物都扔出棺外。


    此刻韓魏的心已經無法平靜,或者說已經失去了理智,口中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自言自語的話沒有迴應,四周都是墳墓,如果有迴應,反而更加詭異。韓魏還在木棺裏找尋著什麽,從喃喃自語變成了怒吼,咆哮聲驚的山中動物都不敢出聲,山中隻有韓魏一人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悲戚。韓魏通紅的雙眼,布滿了血絲,銳利的眼神中帶著殺氣。


    很快,韓魏從墳墓中起來,臉格外的陰沉,從木棺裏的衣服撕下一小條布,將蠱的屍體包裹,隨即朝山下走去,沒有再迴頭多看一眼。那被掀開的棺蓋,被散落滿地的陪葬品,再無人去理會。


    韓魏瘋狂的奔跑著,遇到陡坡都是直接跳下去,不在意受傷,隻想找一個答案,早就應該想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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