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允看到萬安時,隻覺得眼前的公主和剛才有點不一樣了。至於哪一點不同,李彥允無意猜測。


    “郭禮親口承認了非禮公主?”李隆基不敢相信李彥允說的是真的。縱有色膽包天之人,怎麽會幹脆承認?非禮公主可不是小事,按照大唐律法一旦核實斬立決。李隆基多少了解郭禮,昨日聽到這個消息,直覺認為這是萬安在胡鬧。公主鬧個小性子,雖然上不了台麵,事後警示一番懲戒一二,這個事情也就過去了。所以早朝之時,李隆基要求刑部核實。


    “千真萬確!有王爺和中書令張大人作證,微臣豈敢妄言。還請陛下聖裁。”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郭禮身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三日之後斬首示眾。”李隆基毫不客氣,既然查實罪行,該當嚴辦。


    “父皇……”


    “微臣告退。”領了皇上口諭的李彥允知道公主有話和皇上說,人家父女難得見麵,還是速速離開。


    待李彥允退出大殿,李隆基問道:“萬安委屈了,朕要好好懲戒一番,殺雞駭猴。”


    “父皇,倩兒懇求父皇收迴聖命。”


    “%¥#……倩兒被郭禮非禮可是事實?”李隆基問道。


    萬安想起剛剛在天牢之中被郭禮非禮之事,不自覺間點點頭。


    “既然郭禮如此膽大妄為,若不嚴懲以儆效尤,朕的臉麵何存?”


    可惜萬安公主平素智慧過人,初涉愛河腦中一片混亂。隻知道父皇要殺郭禮,此事萬萬不可。想到這裏,萬安雙膝跪地道:“倩兒請求父皇賜婚。”


    李隆基臉色稍緩,萬安因為出世修行耽誤了婚齡。李隆基向來心有愧疚,有意補償這才命寧王、郭禮和禮部一起為萬安選駙馬,此刻萬安心有所屬,正好成全此事了解心結。


    “不知是哪一位少年才俊能夠俘獲萬安的心扉?”李隆基終於露出笑臉,縱使身為帝王,亦有慈祥父愛人間溫情。


    “大理寺卿郭禮。”


    “%¥#……”李隆基的腦子瞬間短路瓦特了。


    民間常有傳聞,民女慘遭強奸暴行之後,礙於名聲委身下嫁罪犯。朕一直以為是笑談,沒想到在朕眼前就要發生類似的事情。萬安被郭禮非禮,竟然想著下嫁對方。傳了出去四海之內蠻夷番邦豈不笑死,朕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不準!”李隆基勃然大怒。


    高力士看到皇上發怒,趕忙唱喏道:“皇上起駕迴宮。”


    李隆基離去多時,萬安猶自跪倒在地,佳人梨花帶雨已是淚流滿麵。


    沒想到設局不成,反而害了郭禮的一條性命。若在以往心中最多愧疚,而此刻郭禮正是心屬之人。父皇心存誤會,誰能拂逆聖意顛倒乾坤?


    萬安忽然之間想到一人,急忙起身朝宮外跑去。


    ……


    大興善寺大雄寶殿內,一名女子正跪在蒲團上虔誠祈願。


    腹部隆起,珠胎暗結。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求求你救夫君一命。夫君人好,斷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如果心願達成,碧瑤願意終身侍奉觀音菩薩。”


    女子說出心願之後對著菩薩九叩九拜,唯恐菩薩怪罪。


    “小姐,菩薩娘娘一定會顯靈,姑爺沒事的。”夏江上前攙扶起碧瑤,待走出大殿,春水和夏江一左一右攙扶著碧瑤。


    “小姐,外麵天寒,我們迴府吧?”夏江問道。刑部下發的公文告示已經貼出,大理寺卿郭禮非禮公主大逆不道,判處郭禮死刑以儆效尤,三日後東市行刑。夏江和春水怕小姐傷心,沒敢讓碧瑤知道。可是坊間已經傳開了,遲早會落入小姐的耳中。


    “我們去對麵的玄都觀,拜一拜三清。”碧瑤病急亂投醫,不管什麽菩薩三清,隻要能救夫君一命,誰顯靈都行。春水和夏江扶著碧瑤向玄都觀走去。


    ……


    “師姐迴來了”清鬆小道童看到萬安急匆匆的跑進觀中。


    “清河,師父有沒有迴來?”萬安先去師父的靜室,沒見到師父。出來之後看到清河急切問道。


    “師姐,誰知道師父去那裏遊蕩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師父每次遠遊最少幾個月才能迴來。”


    “大師兄呢,在不在?”


    “師兄剛才還在的,師兄,師姐迴來了。”清河看不到師兄,索性扯開嗓子喊道。反正道觀之中沒有香客,不怕被外人說道。誰知剛喊完,就看到兩個丫鬟模樣的人攙扶著一個身懷六甲婦人進門。


    “師姐,有香客來了,清河去招唿。”清河剛走,大師兄不知何時出現在殿中。“師妹迴來了,這麽急切有什麽事情?待貧道卜一卦。”說完,清風口中念念有詞心中卜卦。“師妹紅鸞星動,壞了,是大劫。師妹,怎麽迴事?”


    “師兄,如今隻有把師父找迴來或許有用。”


    “師父老人家閑雲野鶴,一時之間杳無音訊。待師兄捏個訊訣,看看師父能不能收到。”


    “貧道清河,三位居士裏麵請。”清河將三位香客引進大殿。


    “公主?”碧瑤看到了萬安公主,竟忘記行禮。


    “碧瑤。”萬安看到碧瑤腹部隆起,一時不知道怎麽去解釋關於郭禮非禮的事情。


    “這位就是萬安公主,我家姑爺就算瞎了眼也不會非禮你。”春水怒氣衝衝道,得知姑爺即將赴死,一切皆因眼前這位萬金之軀。丫鬟氣急之下管你是什麽公主皇帝皇親國戚。


    “不得無禮,碧瑤見過公主。”碧瑤嗬斥道。


    萬安公主也是一肚子的委屈無人傾訴,此刻見到碧瑤,早已將對方視作同病相憐之人。上前拉著碧瑤的手道:“碧瑤辛苦了。”


    碧瑤心裏奇怪,傳言不是夫君非禮這位公主,怎麽看上去不是那迴事。碧瑤還不知道聖旨已下郭禮即將被處以死刑。


    “公主,究竟發生了什麽?夫君怎麽會非禮公主?到底是怎麽迴事?”碧瑤急切想要知道事情真相。


    “郭禮沒有非禮本公主,一切都是誤會。”萬安道,其中隱情不足為外人道也,所以萬安說的含含糊糊。


    “既然是誤會,夫君怎麽還被關在天牢之中?”碧瑤以為事情很簡單。


    “小姐別聽她一派胡言,姑爺已經被聖上下旨處以死刑。”夏江實在聽不下去,當場揭露這位公主的假麵。


    “啊……”碧瑤聽完噩耗暈過去。


    “孟先生,現在如何才好?”李光弼問道。


    一間小屋子擠滿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孟浩然。


    李光弼,仆骨懷恩,第五穀,周鵬,周福耀,鍾建生,李二狗,王麻子,童山河,索洪超。屋中除了仆骨懷恩和孟浩然之外,其餘九人都在郭禮當火長時當士卒。自從郭禮官運亨通逐步升遷,李光弼榮升果毅都尉倒是九個人中升遷最快的,仆骨懷恩升為校尉,周鵬在衛尉寺中任署正,第五穀任主簿,涼山團的六人裏麵數周福耀混的最好剛升為旅長,其它幾人都是火長。


    孟浩然亦是無計可施。拜訪了不少大人,對郭禮的事情都不敢插手。聽說郭禮當堂承認非禮公主,皇帝大怒要嚴加懲戒殺雞駭猴。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違逆聖意為郭禮說情。


    “刑部傳來消息,三日後在東市問斬。”李光弼道。


    “按照律法規定一般平民、低階官員皆在市場公開處死。五品以上官員如非犯惡逆以上的罪行,準許在家中自盡。七品以上、皇族、婦人犯非斬刑的死罪,都在隱密處,處以絞刑。皇上下旨違背律法規定在東市行刑,明顯聖心大怒借此要警告世人。”孟浩然分析道。


    “不如在行刑當日劫法場救大人出來?”周鵬嚷嚷道。


    周鵬說完,仆骨懷恩的眼睛陡然亮了。


    “萬萬不可,法場劫囚等同於謀逆大罪,夫人早有身孕,貿然行事隻怕遭受晴天霹靂雷霆一擊,到時候反而辜負了子儀。雖然不知道子儀為何認罪,隻怕其中必有難言之隱。”孟浩然出言阻止道。


    孟浩然那裏知道郭禮為什麽腦子一抽認罪伏誅。


    政事令開始運轉,庫狄族的五十人早已安排灑落西域。西域廣闊天地,傳遞消息極為困難。孟浩然閑聊之中偶然得知庫狄族人竟然善於豢養山鳩。山鳩體型較小,生活在草原的天空。庫狄人將馴服山鳩作為基本技能,馴服手段五花八門。山鳩的特點是戀巢,無論離巢多遠都能準確返迴。這樣的特性使得山鳩成為傳遞情報的絕佳工具。


    正在孟浩然準備將這個喜訊告訴郭禮的時候,沒想到突然間出事了。


    “還請孟先生救大人一命。”曾經和郭禮一起戰鬥過的老卒懇求道。李光弼沒有出聲,事情太大了,無計可施。就算父親李鍇洛親自向皇上求情,皇上也不會答應。


    “刑部天牢的獄卒已經打點好,晚上可以見到大人,到時候問清楚具體情況再想辦法。”


    “我跟孟先生去。”仆骨懷恩道。


    “我也去……”


    “孟先生帶上我。”


    “最多隻能進去兩人,不如我和仆骨校尉進去。”孟浩然解釋道。


    眾人雖然想見到郭禮,聽到孟浩然說隻能進去兩人,也就不再出聲。


    ……


    裴轉運使府中後院。


    裴靜思不停的做著許願燈,屋子裏麵赫然擺放著四個許願燈。


    民間傳說許願燈能夠帶來吉祥如意幸福美滿。蜀中稱許願燈為孔明燈,以此紀念三國之時季漢(唐朝對劉備蜀漢政權的稱唿)丞相諸葛亮。裴靜思雖然對郭禮沒有任何感覺,驟聞郭大人遭遇牢獄之災,又聽說被處以死刑,相識一場想著做點事情。雖然彼此之間隻有兩麵之緣,但是那日給母親燒香祈福,郭禮一路陪同。裴靜思感恩於心無以為報,隻能做些許願燈為郭禮祈福,希望郭大人能逃出一劫。


    “小姐,做這麽多孔明燈為誰祈福?”門房張三被裴靜思拉了壯丁。


    “讓你幹點活這麽多廢話,要不是蘭香不在,本小姐也不會找你幫忙。”


    “小姐做這些沒用,還不如去寺廟燒香拜佛。說不定佛祖顯靈,小姐的心願就可達成了。”張三雙手拎著四個孔明燈,顯然對小姐的差事不滿意。說不動這個時候有人登門拜訪,還能撈點油水。


    “燒香拜佛……”裴靜思想起當日郭禮曾講過求人不如求己的故事,裴靜思不曾見這位郭大人燒香拜佛或者在道觀中祈福,想來這位大人不信神佛,所以才花費心思做些祈福燈。


    “求人不如求己。”小丫頭一手拿著一隻,活像寺裏挑水的和尚,口中念念有詞:“待祈願燈升空,郭大人平安歸來。”


    ……


    “小姐……”夏江和春水急忙扶著碧瑤。萬安想要幫忙,看到兩個丫鬟殺人的眼神,乖乖站在一旁。


    過了半晌,碧瑤才醒轉過來。萬安將碧瑤安排在她以前修行的靜室之中,兩個丫鬟寸步不離。公主看到丫鬟的眼神不善,隻好在門外等候。


    “公主呢?”碧瑤醒來看到萬安不在,急切問道。暈過去之前碧瑤想問明究竟出了什麽事情,竟然遭至如此大禍。沒想到聽到郭禮的消息,竟而暈了過去。


    “小姐不要憂心,保重身子要緊。公主就在門外,奴婢出去喚公主進來。”夏江說完,請萬安進來。


    “公主,夫君之事還望公主明言。”碧瑤身子羸弱不能起身。


    “別動,”公主看了看兩個丫鬟。兩個丫鬟知道這位公主不想讓她倆聽到,氣唿唿的出門。


    “郭大人當日前去宮裏查案,沒想到本公主一時腳軟跌倒在郭大人懷中,恰巧被侍衛宮女看到,本公主當時心慌意亂神魂失措沒顧上解釋。誰知郭大人在刑部大堂竟然承認此事,本公主找父皇求情,父皇一怒之下下旨。方才來到道觀,正是找尋師父張果。或許隻有師父才能救郭大人。”


    公主忽略關鍵之處,將事情大概說給碧瑤聽。


    “真的沒人救得了夫君?”碧瑤傷心道。


    萬安公主麵看到碧瑤傷心欲絕不由心生愧疚,想了半天才道:“郭大人命中祥瑞纏身,不會有事的。這次不過是遭遇劫難,一定會平安度過的。”萬安將一定說的很重,想讓碧瑤寬心。。


    碧瑤聽萬安這麽一說,心中略有些寬慰。心神放鬆之下,竟而沉沉睡去。


    萬安凝視著碧瑤,碧瑤心底善良,為人溫婉。倘若郭禮大難不死,日後和碧瑤共事一夫,倒也不是什麽難事。想著想著兩朵紅雲悄然浮現,渾然忘記心上人還在天牢之中,三日之後就要麵臨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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