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在餵他喝粥，看到她後，他有些傻氣地對她笑了笑，說道：「妹妹，你終於醒了？」
「妹妹？」妹妹這個稱唿，薑屹隻在她小時候叫過，後來都叫她言言。她看了看醫生，詢問醫生薑屹這是什麽情況？
醫生說道：「你先生被石頭砸中了腦袋，現在智商大概在三四歲左右，他隻記得幼兒園的事，至於幼兒園以後的事，也許以後他都不會再想起來了。」
她腦袋空白了一會，才重複醫生的話，「傻子？」
醫生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話。
那根寫著希望的琴弦「砰」一聲，斷了。
酷熱的季夏，醫院裏的空調似乎吹的不是冷風，而是冰雪。
她如墜入冰窟，渾身發抖。
她像瘋子一樣衝上去，把護工手裏的碗打在地方，用力推倒他，仍舊不死心，用她那雙被陶瓷碎片割傷的手打他，又哭又笑。
「你以為你救了我很偉大嗎？你以為你救了我我會感謝你嗎？你怎麽不去死，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死，你救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一個人要怎麽活下去，你明知道我沒有那麽堅強，你這個傻樣子給誰看？我爸媽不在了，你爸媽也不在了，你傻給誰看？我現在多痛苦就有多恨你，你給我去死，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死…」
他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白皙有力的手緊攥她藍白色的病服，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也跟著她哭起來。
「妹妹，你別哭了，別哭了，我讓你打我，讓你罵我，可是，你別哭了…別哭了…」
看著他傻傻的樣子，她搖頭，又點頭，再搖頭，不可置信地說：「我一定是在做夢，要不然我為什麽感覺不到痛？是啊，我一定是在做夢，我的手明明流了很多血，我卻感覺不到痛，這一定是個夢…」
她沖跑出病房，因為動作很快，醫生和護士來不及阻止，她打開走廊的窗戶跳了下去，窗外飄著細細軟軟的小雨，她不能接受曾經的天之驕子變成傻子，她想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迴到一個月前，她眼中的雨水不是透明的液體，而是殷紅的、鮮紅的。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六醫院的病房裏。
葉知言捂著自己的頭，法庭裏的所有人在注視著她。
「對，我是一個精神病人，我從六醫院醒來的時候，我治療不到幾天就對醫生說我已經好了，我的行為很正常，我的檢查報告很正常，醫生不需要我住院，我帶我的先生迴了家。
我每天從不同的尖叫聲中醒來，驚悚的、絕望的、空洞的、嗚咽的、低吟的、撲騰的，那些是地獄的聲音。
每次看見他用純真的眼睛望著我，我就會發狂，質問他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他不能自己跑了？我寧願自己變成傻子，寧願讓他照顧我這個傻子。
那時候我像什麽呢？十足的瘋子。
所有人被驚嚇得忘記了逃跑，更別說救身邊的人。唯獨他，在生死一線時刻還能理智地救下我。
我承認，是我毀了他。
從幼兒園開始，就錯了。
我被人欺負，作業被撕，是他幫我阻止了每一次霸淩。
從那時候開始，我對他就產生了依賴。
班上二十幾個同學的運動會徵文稿被我弄丟了，也是他幫我寫的。
四百米接力賽，我差點被絆倒，是他及時出手救了我。
遊泳池裏，我溺水，是他潛入水裏，把我拖起來，抱我上岸，最後還把怕水的我訓練成遊泳健將。
我初中被同學孤立，是他幫我轉的學。
我高中迷茫，是他給我指點迷津。
我高考前崩潰，是他給了我定心丸。
我大學在就業與繼續深造兩難抉擇的時候，是他給了我人生方向。
我人生裏的每一次重要決定，都是他參與。
也許圍著我轉的人就是這麽倒黴，也許我拉他去登記把他這輩子的好運都搶了過來，所以他變成了弱智。
我後悔跟他去旅遊，我後悔拉他去登記，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我的身體偶爾受到病痛的折磨，可是我的心卻時時刻刻處在煎鍋上麵。
我接受不了他的傻，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個傻子，我不能讓曾經高高在上的人跌入泥土，所以我把他關在家裏，不讓他跟任何人聯繫，去幫他辭職時，請求他學校的院長替我保密，去幫我爸媽、還有他爸媽辦理離職手續時，我請求領導幫我保密。
我斷了所有人的聯繫，我隻想活在自己的臆想裏。
我想繼續沉溺在他的溫柔裏，繼續讓他保護我，可是我發現，那個溫柔的他早就不見了，隻剩下一個會叫妹妹的傻子。
在他抱著我說，妹妹，你別丟下我，妹妹你別吼別哭了的時候，我知道我就是一個怯懦的人。
他是我的累贅，也是我的依靠，是我活下去的勇氣，不管他是傻子還是殘疾還是癱瘓，我愛他。
他在前二十年教會了我堅強獨立勇敢，在往後的幾十年裏，我也能教會他所有他曾經都會的東西。。」
律師：「職業培訓也是提高社交能力的其中一種，被告卻剝奪了薑屹先生自由工作的權利，把薑屹先生關在家裏，不允許薑屹先生出門。被告在精神異常下打罵薑屹先生，且被告隻要稍微受刺激就會頭痛失控打人，被告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被告是否真的是一位合格的監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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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妹妹這個稱唿，薑屹隻在她小時候叫過，後來都叫她言言。她看了看醫生，詢問醫生薑屹這是什麽情況？
醫生說道：「你先生被石頭砸中了腦袋，現在智商大概在三四歲左右，他隻記得幼兒園的事，至於幼兒園以後的事，也許以後他都不會再想起來了。」
她腦袋空白了一會，才重複醫生的話，「傻子？」
醫生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話。
那根寫著希望的琴弦「砰」一聲，斷了。
酷熱的季夏，醫院裏的空調似乎吹的不是冷風，而是冰雪。
她如墜入冰窟，渾身發抖。
她像瘋子一樣衝上去，把護工手裏的碗打在地方，用力推倒他，仍舊不死心，用她那雙被陶瓷碎片割傷的手打他，又哭又笑。
「你以為你救了我很偉大嗎？你以為你救了我我會感謝你嗎？你怎麽不去死，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死，你救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一個人要怎麽活下去，你明知道我沒有那麽堅強，你這個傻樣子給誰看？我爸媽不在了，你爸媽也不在了，你傻給誰看？我現在多痛苦就有多恨你，你給我去死，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死…」
他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白皙有力的手緊攥她藍白色的病服，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也跟著她哭起來。
「妹妹，你別哭了，別哭了，我讓你打我，讓你罵我，可是，你別哭了…別哭了…」
看著他傻傻的樣子，她搖頭，又點頭，再搖頭，不可置信地說：「我一定是在做夢，要不然我為什麽感覺不到痛？是啊，我一定是在做夢，我的手明明流了很多血，我卻感覺不到痛，這一定是個夢…」
她沖跑出病房，因為動作很快，醫生和護士來不及阻止，她打開走廊的窗戶跳了下去，窗外飄著細細軟軟的小雨，她不能接受曾經的天之驕子變成傻子，她想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迴到一個月前，她眼中的雨水不是透明的液體，而是殷紅的、鮮紅的。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六醫院的病房裏。
葉知言捂著自己的頭，法庭裏的所有人在注視著她。
「對，我是一個精神病人，我從六醫院醒來的時候，我治療不到幾天就對醫生說我已經好了，我的行為很正常，我的檢查報告很正常，醫生不需要我住院，我帶我的先生迴了家。
我每天從不同的尖叫聲中醒來，驚悚的、絕望的、空洞的、嗚咽的、低吟的、撲騰的，那些是地獄的聲音。
每次看見他用純真的眼睛望著我，我就會發狂，質問他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他不能自己跑了？我寧願自己變成傻子，寧願讓他照顧我這個傻子。
那時候我像什麽呢？十足的瘋子。
所有人被驚嚇得忘記了逃跑，更別說救身邊的人。唯獨他，在生死一線時刻還能理智地救下我。
我承認，是我毀了他。
從幼兒園開始，就錯了。
我被人欺負，作業被撕，是他幫我阻止了每一次霸淩。
從那時候開始，我對他就產生了依賴。
班上二十幾個同學的運動會徵文稿被我弄丟了，也是他幫我寫的。
四百米接力賽，我差點被絆倒，是他及時出手救了我。
遊泳池裏，我溺水，是他潛入水裏，把我拖起來，抱我上岸，最後還把怕水的我訓練成遊泳健將。
我初中被同學孤立，是他幫我轉的學。
我高中迷茫，是他給我指點迷津。
我高考前崩潰，是他給了我定心丸。
我大學在就業與繼續深造兩難抉擇的時候，是他給了我人生方向。
我人生裏的每一次重要決定，都是他參與。
也許圍著我轉的人就是這麽倒黴，也許我拉他去登記把他這輩子的好運都搶了過來，所以他變成了弱智。
我後悔跟他去旅遊，我後悔拉他去登記，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我的身體偶爾受到病痛的折磨，可是我的心卻時時刻刻處在煎鍋上麵。
我接受不了他的傻，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個傻子，我不能讓曾經高高在上的人跌入泥土，所以我把他關在家裏，不讓他跟任何人聯繫，去幫他辭職時，請求他學校的院長替我保密，去幫我爸媽、還有他爸媽辦理離職手續時，我請求領導幫我保密。
我斷了所有人的聯繫，我隻想活在自己的臆想裏。
我想繼續沉溺在他的溫柔裏，繼續讓他保護我，可是我發現，那個溫柔的他早就不見了，隻剩下一個會叫妹妹的傻子。
在他抱著我說，妹妹，你別丟下我，妹妹你別吼別哭了的時候，我知道我就是一個怯懦的人。
他是我的累贅，也是我的依靠，是我活下去的勇氣，不管他是傻子還是殘疾還是癱瘓，我愛他。
他在前二十年教會了我堅強獨立勇敢，在往後的幾十年裏，我也能教會他所有他曾經都會的東西。。」
律師：「職業培訓也是提高社交能力的其中一種，被告卻剝奪了薑屹先生自由工作的權利，把薑屹先生關在家裏，不允許薑屹先生出門。被告在精神異常下打罵薑屹先生，且被告隻要稍微受刺激就會頭痛失控打人，被告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被告是否真的是一位合格的監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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