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那一場官司說來似乎也稀鬆平常,曾經的兩個人因為相愛而結婚,從此生兒育女,算得上普通家庭最平凡的開場。但柴米油鹽醬醋茶,相伴時間的減少,吵架過後的疲倦,種種烏雲籠罩著當年婚禮上的王子與公主,大雨落下時才發現現實生活並非童話而是一地雞毛。說不上是什麽時候起,麵對麵坐下時兩人對彼此越發沉默越發沒有耐心,安全感和溝通的缺失推著一對昔日的愛侶走向分開的岔路口。


    整個法庭開始顯得沉默異常,但在對方律師各自進行陳述時便有所失控,你說我越發不愛,我說你沒有責任心。財產分割和孩子的撫養權更是整個官司的重點,一度吵得不可開交,但在那個錘子最終落下後,一人忍不住落了淚,另一個人則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兩個小孩更是哭鬧不止。


    莊野看得不忍,從衣兜裏翻了翻上前給兩個小孩子一人遞了塊巧克力,迴家的路上也異常沉默、若有所思。第二天起床就臉色頗差地說自己做了噩夢,抱著omega將自己的頭埋在這人的脖頸處悶悶不樂,喬衍猜測這人可能夢到自己和他走到了不太好的結局。看著人垂頭喪氣的樣子,喬衍隻得默默地拍拍他的背,告訴他夢都是假的。


    這邊的喬衍有些後悔帶人去法院旁聽,但那邊的莊野卻突然沉迷於這項活動來。這人不僅繼續去,還要拉上喬衍一起,甚至增加了裝備——帶上了筆和本子。於是兩人這陣子聽過了三四場,連帶著對於結婚和離婚的理由多樣也有了認知:有人從結婚到離婚都沒有任何感情,有人蘭因絮果中途出軌,有人如第一場官司般發現現實生活麵臨著太多實在難以承受。


    倒是正應了那一句話,幸福的家庭有著共同點,但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不過說到底,結婚離婚都是個人選擇,其結果對於每個人的意義來說也有不同,有人解脫,有人掙紮,有人快樂,有人痛苦罷了。


    不過今天聽完,這人沉默的時間也有點太久了,喬衍瞥了一眼旁邊的人,發現alpha似乎還在沉思,omega也不著急,兩人牽著可樂在小區樓底下的小花園裏散步。


    「阿衍,你說,我們以後也會變成他們那樣嗎?」莊野想上樓去拿自己的小本子再細細翻看一遍,他猶豫著說,「也會像他們一樣,走向……」他到底是不想說出那兩個字,隻皺起眉頭,寄希望於喬衍能懂他的意思。


    omega自然是明白的。


    隻聽他語氣平淡地開口,「哦,你是想說我們會不會像他們一樣最後走向離婚?」喬衍隨手攏了攏額前的碎發,「說實話,這哪說得準,明天總是未知的。」他忽然福至心靈地明白了後麵幾次莊野為什麽要帶著本子去聽,怕不是想記一下這些人分開的原因以便規避。


    嗯,真是越想越有可能。


    「可是我不想結束,」最大的恐懼被人點破,莊野撇了撇嘴,臉上顯出一副近乎執拗的堅定,他又重複一遍,「我不想結束。」


    喬衍被這人倔強又有些虛張聲勢的語氣逗樂,忍不住逗他,「那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分開了呢?」


    「真的分開……」alpha提到這幾個字就難受,但鑑於是omega提出的問題,又不得不認真思考了再迴答,「我覺得那肯定是在非常非常不得已的情況。」他腹誹,我現在真想不到有什麽非常不得已的情況,不,就算想到了也肯定是要避免的。他抓抓頭髮,有些懊惱的樣子,「我是不是很煩,咱倆現在好好的我偏偏要想這些。」


    「這有什麽,」喬衍對他最後一句話不以為然,「真要追究起來最開始還是我帶你去旁聽的。」omega想了想,「不行,不能拿咱們可樂舉例子。」omega頓了頓說,「假設,假設現在你準備養一個小動物,但你也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你,你會不會決定養它?」


    「我會養,」莊野看了一眼正在身側小跑的歡快柯基,又忍不住道,「可是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這個不好類比。」


    「但誰規定了婚姻或者感情的正常是什麽,」喬衍攤了攤手,「也許走向結束也是一種正常,而且這個也許就是當下對這兩個人最合適的選擇。」他又問道,「你剛剛說你覺得咱們結束是會在一種非常非常不得已的情況下,你舉個例子給我聽一下?」


    「這怎麽舉例,」現階段在感情方麵可謂一帆風順的莊野同誌犯了難,最終救場的還是他那骨子裏的中二屬性,「如果有一天有個人,或者說有個神突然跟我說,大災難來了,要跟你離婚才能拯救你的話……這種情況我會答應。」說完這話他就無地自容起來,覺得自己舉的這個例子簡直從頭到尾都冒著幼稚和傻氣,好丟人。


    喬衍不知道這人內心如此豐富的心理活動,「真要有個神來問你,估計得問你願不願意拯救世界吧,感覺這樣會比較符合你的個性,」omega忽然笑了一下,「你看你這個假設,大災難,極端天氣,生化危機?反正估計是足夠糟糕的事情。」


    「我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受以前那個心理學專家的影響,講起道理來還挺頭頭是道的,」喬衍摸了摸下巴打趣自己,感覺這樣也行,正好應對莊野小同誌的一些困惑,「我隻能說,感覺在你的假設裏,我們兩個分開其實是為了避免發生更糟糕的事情,那我感覺分開是很正常的事情,長痛不如短痛?」


    omega在麵對這件事上似乎格外坦然,「我們總是希望對方更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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