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恬修儀和趙承閨執意要留下來用飯。我也不好趕走。由得她們東一句西一句地閑扯眼睛卻不時地往宮門處瞥。明顯便是等著君墨宸的。我看在眼裏。漸漸地支持不住。臉上燙起來。想必是又發熱了。


    見她們仍沒有離開的意思。我求助地看向如蘭。


    如蘭會意。“姑娘。您還沒有吃藥呢。”


    找著了由頭。我便光明正大道。“與兩位貴人相談甚歡。原該多坐會的。隻是我尚在病中要去吃藥。怕過了病氣給二位貴人。午膳已快備好。也著人去請皇上了。二位若是不棄。側殿裏備好了胭脂水粉。貴人們可去裝扮一番。傾顏這裏便失陪了。”


    她們巴不得我如此說。笑著應了。由琴歌領著過去側殿。


    我頹然倒在床榻上。眼中濕潤卻欲哭無淚。


    如蘭怯怯道。“姐姐。我不知道她們當真會留下用飯的。好歹是宮嬪怎的像市井婆子一樣無賴呢。”


    宮中的女子就指著君墨宸的恩寵活。與那尊崇的萬千恩寵相比臉麵有什麽重要的。


    我無力道。“這個值什麽。一會他們用完了飯。你記得把君墨宸請進來。”


    聰明如君墨宸。不管我用了什麽辦法都瞞不過他。還不如開門見山地問他是打算如何應對江東災情。


    如蘭不甘道。“姐姐。這是咱們宮。皇上過來用膳憑什麽便宜了她們。”


    “你要我與她們同桌嗎。我做不來。”將臉悶在枕上。無端的心裏不舒服。


    如蘭隻好應了。又忽然“啊”的叫了一聲。心裏無端煩的很。不耐道。“又怎麽了。”


    如蘭惶惶然道。“姐姐的藥是當真還沒用呢。如蘭該死竟給忘了。一會子巧荷姑姑又該說我了。姐姐且顧念著我。我這就去將藥熱一熱。您好歹喝了。”


    我探頭一看。果然那藥還在案幾上擱著呢。墨黑的一碗。早已經涼透了。我順手拿過來。想也不想地便送到唇邊。一口氣喝下去。


    如蘭看的愣了。待我將藥碗擱在案上才反應過來。快要哭出來似的。“姐姐哎。您這是做什麽。哪有這樣子喝藥的。這藥喝與不喝有什麽用。您何苦作踐自己的身子。”


    那藥真是苦。先前一口悶下去沒覺著。這會子苦味從胃底返上來。當真是苦不堪言。直要噦出來一般。我強笑道。“沒事的。我不告訴巧荷。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睡會。”


    “姐姐是又不舒服了嗎。”如蘭擔憂起來。“我再去請太醫過來瞧瞧罷。”


    我自顧自往榻上躺去。“不必了。我睡會兒就好。你自去吧。莫要來擾我就好。”


    不知是不是藥太苦了。一迴轉身眼淚便簌簌落下。聽得如蘭唱了喏退下。房門合閉發出輕輕的聲響。


    靜謐的殿閣中。我愣愣地瞧著房梁上雕刻的花形。隻覺得嘴裏的苦澀經久不散。一點一點地蔓延到了心裏去。


    這樣久的時日再從旁人口中聽到那個名字時竟然還有一瞬間的失神。我對他既恨且怨。卻又狠不下心來想仇人似的看待。


    我知道此時的傷心不是為著嚴奕。可若為著君墨宸。他怎麽樣呢。似乎也不必。


    他這樣的心狠。我竟忘了他是大宸的君主。是人民膜拜的神君。我被他的寵愛迷昏了頭腦。以為他一直就是那樣溫柔繾綣的樣子。卻忘了當初他的鐵騎踏進京都時鮮血是怎樣染紅了淩國的宮城。


    如今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麽離譜。他是君墨宸。不是周幽王不是商紂王亦不是唐玄宗。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丟盔棄甲。他永遠清冷自持。


    男兒素來涼薄。更何況身為帝王的他呢。


    我一會哭一會笑。心裏忽喜忽悲的。難受的緊。


    不知過了多久。門扉輕響。緊接著便有腳步聲傳來。


    我以為是如蘭。也不迴頭。沒好氣兒道。“不是說了不叫人打擾嗎。你耳朵聾了。”


    “嗬。傾顏姑娘好大的脾氣。”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迴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君墨宸站在地上笑吟吟地看著我。那笑意卻未到眼底。像淬了冰似的。讓人莫名的心慌。


    他皺眉道。“你哭什麽。”


    我抬手忙忙地去擦眼淚。“你不是用膳去了嗎。怎麽這會子來了。”


    君墨宸卻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身邊。沒好氣道。“誰讓你留她們用飯的。她們承你的情我可不承。竟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沉默地側過身去避開他。君墨宸頓了頓也不甚在意又坐近了些道。“臉怎麽這樣紅。可是又發燒了。”說著便要伸手來試額頭上的溫度。


    我抿著嘴唇再次躲開。“我沒事。”


    君墨宸察覺到了什麽。皺眉厲聲道。“你在別扭什麽還是她們跟你說了什麽。”


    我抬起頭看他。他的眼睛中還有紅紅的血絲。這會子襯著怒火更顯得駭人。


    我輕輕搖頭。“她們沒說什麽。我隻是身子不適……”


    “你打量我是傻子嗎。”還未等我說完君墨宸便出言打斷。“是嚴奕對不對。”


    我心中委屈。一時聲氣也不好起來。“你不能因為嚴奕一個人就置江東萬千百姓於不顧。你為何不理會江東的災情。那裏也是大宸的國土……”


    我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愈漸蒸騰的怒火。聲音漸次低沉了下去。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真恨不得以頭搶地登時就撞死了去。有些話再想問再難過。可若是宣之於口便什麽都不一樣了。


    我沉默著重新垂下了頭去。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我沒防備。被嚇得一個激靈。


    這才發現君墨宸將房中桌上的茶具盡數掃了下去。頓時碎瓷遍地。滿目狼藉。聲音驚動了門外的齊福。小心翼翼地叩門。“皇上……”


    “滾。”


    門外登時沒了聲音。君墨宸又轉向我。


    “說來說去到底還是嚴奕。我怎麽不知你何時這麽憂心天下蒼生了。不能因為他一個人置江東萬千百姓於不顧。嗬。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咬緊下唇心中暗暗惱火。此時不管我說什麽他必定都是不信的。


    “我這些天對你的好還抵不過他的一個名字是不是。”君墨宸怒吼出聲。憤怒燒紅了他的眼睛。“是。我就是要對付他。你淩傾顏能奈我何。”


    身上一陣一陣地發起抖來。到底還是惹怒了他。我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盛怒中的他了。我害怕起來。也後悔起來。怕他從此厭惡我。怕我們連這最後的安寧時間都沒有了。怕盛怒中的他當真去對付嚴奕。那莊宜這些年來的忍辱負重便都白費了。


    我瑟縮著去扯他的衣袖。“君墨宸。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生氣……”我泣不成聲。唯有緊緊地扯住了他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麽。別再說什麽為了江東百姓。傻子才會信。”君墨宸仿佛在強自壓抑。沉沉地唿吸。


    為了什麽。嚴奕是我淩國大將。我能說是為了複國嗎。隻怕這個答案比為了嚴奕更容易惹怒君墨宸。我隻好沉默著不說話。


    君墨宸猛然發了狂一般的將我抱住推倒在榻上。我未及防備身子狠狠地撞在榻上。一陣頭暈眼花。君墨宸的吻滾燙地壓下來。胸前衣襟的扣子一顆一顆地繃開。眼淚落在滾燙的麵頰上。隻覺得整個人都被熊熊烈火燒灼著。


    君墨宸仿佛一座大山。推不動躲不開。他的手指在身體上遊走流連卻全然沒有了從前的溫柔。仿佛隻是在發泄抑或宣告主權。


    然後沒有一絲前戲的進入。我痛的弓起身子。指甲陷在他背上的皮肉裏。他一次又一次用力地衝撞。全然不管我疼痛與否。隻覺得身子都要被撞碎了一般。


    疼痛中更多的是委屈。而這委屈無法言說。


    身體輕飄飄的。仿佛成了無根的浮萍唯有緊緊地依附著身上的男人。


    汗水交融。淚水一次一次的落下。又被他一點一點的吻去。


    一次次的昏過去又醒過來。腦中由清醒到昏沉。再清醒。


    他仿佛不知疲倦。這樣久的時間。身上的怒火卻沒有消下去半分。門外的司禮太監提醒了兩次被盛怒中的君墨宸拉下去砍頭。便再沒人敢勸了。


    我從汗液迷蒙中睜開眼睛。連聲音都透出一股虛軟無力來。掙紮著道。“你說過的……終身所約……永……結為好……是不是……不做數了。”


    君墨宸驟然停下來。沒了動作。被情欲包裹著的眼神瞬間迴複了清明。我抬起朦朧的淚眼看他。固執地想要一個答複。眼淚沒有任何預兆地噴湧出來。“你厭了我對不對。”


    “做不做數。不在我而在你。”君墨宸的聲音是出乎意料的冷漠。


    心中像狠狠插進了一把匕首。抽出來時鮮血淋漓。


    他徑直離開我的身體。坐到了一邊。那冷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我從那裏仿佛再也找不迴從前的溫柔繾綣。


    君墨宸冷冷地開口了。“那你且告訴我。吟盡清風為君淡妝。是什麽意思。”


    我一時愣怔住。這不是那日他派齊福遞來的的話。而我接上去的句子嗎。我不解道。“難道你不知道嗎。”


    君墨宸手中不知何時便多了一張紙頁。冷冷地擲過來。紙頁悠悠地落在了枕邊。


    我拿起。打開。


    瞬間瞳孔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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