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懷夕帶著朝瑤她們參觀了山莊,不愧是建造出攬月樓的人。庭院四周修竹叢生,山風過處沙沙作響,如悠揚的鼓瑟之聲穿梭其間。院內有假山、流水、涼亭,還有幾棵極具古韻的紫藤環繞其間,這個季節已開滿了紫藤花,一串串的吊在涼亭上甚是賞心悅目。


    臨近午時,有丫鬟前來稟告說可以用餐了。未待她們坐定,已有丫鬟婆子端了盆盆碗碗的上來了。


    正準備用膳的時候,身側的懷夕捂著嘴跑了出去。朝瑤見情形,不明所以,也跟著跑了出去。出了門沒多遠便見懷夕抱著一棵紫薇花樹在嘔吐,身後的清唯也跟了上來。


    “懷夕,你沒事吧?”


    懷夕又吐了會,這才上氣不接下氣的停了下來,朝瑤拍了拍懷夕的背,拉過她的手腕正準備給她號上一脈,誰知她轉身又是一頓猛吐。


    “懷夕,你怎麽了?是吃壞肚子了麽?”朝瑤手摸上懷夕的手腕,卻在下一瞬,笑靨如花的向身後的清唯看去。清唯這才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才將跟出來的尚還一頭霧水的淩熠。


    終於,懷夕吐完了,恢複了些許氣力,朝瑤這才扶著她進了屋。


    “大哥大嫂,這是喜脈啊,恭喜恭喜。我觀嫂子的脈象,已有近兩個月的身孕了。”


    “是的,是的,前日來的醫師也這麽說。還說脈象平穩,一切安好。”


    “怪不得懷夕說要陪我去青元山的時候,大哥表情怪怪的,我還以為是大哥舍不得,原來另有深意啊!”


    “小姐,我的身體你還不清楚麽,哪有那麽嬌貴,我前兩天還上了房頂看了星星呢。”


    “縱是你武藝再好也不行,你還是在家好好養著,不能出一點差錯。”


    “小姐,我也想蓮香了,想去看看她。”


    “等你生了,什麽時候都可以去看她。聽話,啊?”


    “小姐?”


    “朝瑤說的對,現在天老大你老二,你現在就是最要緊的。祭拜蓮香不急在一時,蓮香那麽善解人意,一定會明白的。”幾番相勸之下,懷夕這才放棄了去青元寺的打算。


    兩日後,青元寺後山,萬物複蘇的季節,漫山遍野的桃花,遠遠望去如粉霞般絢爛。微風拂過,花瓣如雪般飄落,宛如仙境,可朝瑤的心中卻滿是沉甸甸的思念。


    朝瑤靜靜地站在桃花樹下,眼神有些迷離看著孤零零的墳塚,往事如潮水般湧來。她仿佛又看到了蓮香那燦爛的笑容,聽到了她們的說笑聲在耳畔迴響。曾經,那些簡單而快樂的日子,蓮香總是無微不至地打點著她的生活。無論是衣食住行,還是那些細微瑣碎之事,蓮香都處理得妥妥當當。


    朝瑤尤其懷念蓮香數銀子時的模樣,那雙眼睛在看到銀子時會變得晶亮無比,就像幼小的孩童看到心愛的物件一般,帶著純真和滿足。有時候,蓮香一邊數著銀子,嘴裏還一邊念叨著平日裏入賬或花銷的盤算,朝瑤在一旁看著,隻覺得那畫麵溫馨無比。


    可如今,一切都已消逝,隻剩下這漫山的桃花依舊在年複一年地盛開。朝瑤蹲下身子,將準備好的祭品輕輕擺放在地上,眼中泛起了淚花。


    “蓮香,你在那邊可還好?我來看你了,放心吧,歲安被懷夕照顧的很好。” 她輕聲訴說著,聲音在風中飄散,像是要把這些話語傳遞給蓮香。


    “我們歲安又長個頭了,預計明年就有我高了。”


    “來,歲安,給蓮香姐姐上炷香。”歲安乖巧的上前,學著朝瑤的樣子,舉著香拜了拜。


    “姐,我過的很好,朝瑤姐姐和懷夕姐姐都對我特別好,你就放心吧。”


    她們在蓮香的墳前聊了很久,淩熠帶著歲安去抓野兔了。其實,他是想給朝瑤和蓮香留一點獨處的時間。朝瑤手一揮,從虛鼎中取出一壺酒。一杯給蓮香,一杯自己飲下。


    “蓮香,我知道你愛喝濟淵的甜酒,我前幾日偷偷去了趟濟淵給你買了幾壇。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朝瑤將杯中倒上甜酒,一杯給蓮香,一杯自己。一杯杯下肚後,朝瑤想起了跟蓮香一起去青元寺時的情景。


    “我記得你爬青元山的時候,兩腿發顫,頭昏眼花、大汗淋漓。你說你如此的體質怎麽休習功法。你呀,隻看到了你家小姐在人前施法時的瀟灑,卻不知我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知道麽?我幼時,因貪玩被炎七看著倒立一個時辰,倒立結束前,我的手抖的比你爬山時的腿抖的還厲害。這還不是最難熬的,最難熬的是因貪玩背著比自己還中的沙包站樁三個時辰,少一刻都不行,這是一般人能做的麽?後來長大了,知道了一些事情後,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練功,因為不練功我就出不了招搖山,不練功的時候也會很孤單。要是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姐妹陪我一起,該多好!”


    “跟你說件開心的事吧,你愛慕的宴清已經是北夷的王了,我大婚前,他不遠千裏而來,城門大開那日,他坐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一國帝君的氣勢十足。要是你在,看了定會心生歡喜。要是你還在,我定將他綁了來跟你成親,讓你做北夷的王後。”


    朝瑤天南海北的聊著,突然,鼻子一酸,幾行淚水無聲的落下。


    “我想你了,可是這世間再也沒了你的身影。四年了,我還是沒有習慣,有時候寫完藥方,順口便問:蓮香,什麽時辰了?可是,再也沒人迴我的話了。”


    朝瑤有些醉了,她抬頭看了看嬌豔的桃花,粉紅的花瓣,隨風一吹,四下飄散。


    淩熠遠遠的站在山坡上,看著朝瑤一杯一杯的喝著酒,看著她起身後隨著飄落的花瓣一起翩翩起舞。她哪會跳舞啊,京中貴女會的琴棋書畫她是沒幾樣能拿的出手的。但淩熠知道蓮香在朝瑤心中的地位,也能感受到朝瑤對蓮香的懷念與不舍。她這是在這片桃花盛開的後山,用自己的方式祭奠著那個對她來說無比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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