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起,穆懷安便知道,這樣快樂的日子沒有多久了。


    果不其然,在步六孤百川挾天子以令諸侯、打敗了所有反對他攝政的敵人後,他恢復本名蕭百川,請叱羅渡禪讓於他。


    大勢所趨,那些曾經在鮮卑鐵騎下卑躬屈膝的漢人紛紛挺直了脊樑,叱羅渡沒有任何反抗餘地地成了元渡。


    再之後,就是一杯毒酒送到了元渡麵前。


    那一日,穆懷安白著臉找到了蕭百川,請求讓他將毒酒端到元渡麵前。


    穆懷安說:「罪臣願為陛下鞍前馬後,隻希望事成之後,陛下能饒罪臣一命。當然,如果事成之後陛下能給罪臣封個侯就更好了。」


    他用一副小人姿態媚上,隻希望蕭百川真的將他當個小人。


    穆懷安還記得那個晚上,已經將國號改為大梁、自封大梁開國皇帝的蕭百川用一種審視的、打量的目光看著他,像是獵人高高在上地看著自己掌中的獵物螳臂當車、可笑至極。


    穆懷安的心高高抬起,好在最終,高傲的蕭百川答應了他的要求,甚至還說:「若卿能為朕解心中煩憂,區區封侯事何足掛齒。」


    昔年馬奴之子竟然也能高高在上地稱「朕」,穆懷安隻覺得這沐猴而冠的世道當真可笑。他當然要笑,隻是不是他想像中傲骨錚錚地嘲諷蕭百川的沐猴而冠,而是像個諂媚小人一樣笑得令人噁心。


    那杯毒酒被穆懷安端到了元渡麵前,穆懷安對元渡說:「臣來送陛下最後一程。」


    元渡看著毒酒,卻不肯喝下去。他隻是抬起頭,聲音清淡地問:「步六孤百川給了你什麽?」


    「封侯。」穆懷安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大梁皇帝答應我,會給我封侯。」


    「封侯?」


    元渡突然就笑了。他臉上的笑意那樣燦爛,燦爛到仿佛沒有陰霾,還是那年陽春三月,穆懷安看到的桃花灼灼。


    元渡一口飲了毒酒:「若能換你封侯事,孤這條命也值得。」


    他從來都是自稱「孤」,哪怕成了皇帝,他也沒有稱過「朕」。穆懷安曾問過為什麽,元渡當時的迴答是:「稱『朕』有什麽用呢?朝野上下,會因為有人因為孤稱『朕』而將孤當成皇帝嗎?」


    於是,「孤」這個稱唿就伴隨了元渡一輩子。


    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當元渡昏迷在地的時候,穆懷安輕輕抱起元渡的身軀。他將元渡平放在床上,沒迴頭,問:「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吧?」


    於闞脫下了身上穿的太監外袍,衝著穆懷安拱了拱手,說:「當然是真的。隻是此事並無迴頭路,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穆懷安的目光一寸一寸地遊移在元渡的臉上,目光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繾綣,「陛下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懷安無能,無力匡扶齊室,便隻能用此種下作手段,換得陛下一命了。」


    穆懷安迴身衝著於闞深深施了一禮:「先生,還望你能將陛下送往河南。我已安排好人手,屆時你隻需將陛下交給我的人便是。」


    於闞摸著鬍子,幽幽地嘆了口氣。


    穆懷安轉身看向燭光下的元渡,眼底滿是璀璨星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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