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竹葉上的露珠尚未盡褪。食過早飯,方青兮一人來到院外,漫步在林間,方青兮的思緒飄向遠方。


    赫無極離開的這些天裏,她每日除了練習音攻就是刺繡,日子過得乏味無趣。都城那邊還是老樣子,巡查和搜查的隊伍跟往常一樣多,隻是檢查沒有先前那麽細致,所有人都以為她逃到了別國。


    如今的她已是斜雨樓名正言順的聖女,她開始在赫連琛的幫助下漸漸嚐試著打理斜雨樓的相關事宜,她現在才真正的意識到斜雨樓存在的意義,她知道赫無極多年來心裏背負的東西。說實在的,方青兮突然間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赫無極,赫無極明明已經那麽累了,她還是想盡一切辦法折磨她。


    方青兮思慮太過認真,卻是注意到身後的那抹身影。


    “冷公子不好好在房間裏待著,怎麽有興致出來了?”


    見到冷絕傲,方青兮沒有過多的情緒。先前她在赫連琛那裏得知斜雨樓同聽鬆堂之間的恩恩怨怨,她現在對這個冷絕傲已經沒有多少好感了。


    “早飯後獨自遊山,聖女可是好興致。”


    “冷公子不也是如此?”


    相視一笑間二人也就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見此,方青兮決定開口。


    “冷公子在山中也住了好一陣子了,一切可還習慣?不知弄影她……”


    “聖女放心,冷某說到做到。”


    方青兮會提花弄影冷絕傲並不奇怪,隻是現在冷絕傲隻要一想到花弄影,他的神經便會緊繃。那丫頭這些天是怎麽折磨他的,他可是沒有忘記。


    “弄影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事情還望冷公子莫要記在心裏。”


    花弄影近日來惡整冷絕傲一事方青兮早有耳聞,花弄影的性子她多少有些了解,她還真怕冷絕傲哪日忍受不了這丫頭再弄出什麽事情來,到時她可不想幫忙收拾爛攤子。


    “聖女嚴重了,弄影如今是冷某的徒弟,冷某自知該如何做。”


    方青兮所顧慮之事冷絕傲心中已是明了,要不是他覺得花弄影那丫頭是個有趣的,他便不會如此縱容那丫頭。以他從前的性子,花弄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迴了。


    得到冷絕傲的迴答,方青兮也算是心安,起碼,對於花弄影而言這是一種保障。


    林中的小路曲折蜿蜒,二人走著走著便來到了山腰的一處小溪旁,一場雨後溪水甚是清澈,就連空氣中都混著淡淡的泥土的味道。


    方青兮來到小溪旁蹲下,挽起袖口用手擺弄著溪中的遊魚,時不時地露出少女的微笑。


    冷絕傲是第一次見到方青兮露出如此甜美的笑容,方青兮生得不是極為貌美,氣質卻是恬靜溫雅,日光下的她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淑雅的魅力。


    赫連琛同花弄影來尋方青兮時恰好看到了這一幕,方青兮蹲在溪邊擺弄著流水,冷絕傲隻是在一旁看著,偶爾會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一幕,任誰看到都會浮想聯翩。


    “這個冷絕傲真的是太過分了!”


    看到方才的那一幕花弄影是絕對不會相信他二人之間什麽都沒有,看冷絕傲的樣子分明是看上了方青兮。


    花弄影憤憤不平的話語令赫連琛蹙眉,僅一瞬便恢複到先前的平靜。


    “有些事情,還是莫要妄下定論的好。”


    “連琛,不會連你都覺得他二人沒什麽關係?”


    “我隻相信我看到的,弄影,以你的本事想要得到他並不是難事。”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話說到關鍵時刻,花弄影卻是一味地轉移話題,見此赫連琛臉上漸漸有了笑意。


    “你要是沒那個心思我便不去打擾他二人。”


    “別!”


    一聽赫連琛是不打算站在自己這邊,花弄影一時情急隻好出言製止。


    蹲在地上時間久了方青兮覺得頭有些暈,見此冷絕傲伸出胳膊借力將方青兮拽起來。


    “謝謝。”


    冷不丁地被冷絕傲拽起,方青兮多少有些不適應,心道好在冷絕傲沒有旁的心思,要不然她便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就在二人尷尬之際,赫連琛同花弄影的出現無疑是緩和了氛圍。


    “聖女,師父,原來你們在這兒。”


    來到方青兮身邊,花弄影自然而然地往冷絕傲身上靠了靠,冷絕傲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身子向後退了退,二人之間這一細節沒有逃過方青兮和赫連琛的眼,見此二人皆是不語,心道花弄影是有意要纏著冷絕傲不放了。


    注意到赫連琛投來自求多福的眼神,冷絕傲心中一緊,忙說到:


    “冷某還有事,告辭!”


    言罷,冷絕傲不顧眾人神色徑直離開,花弄影緊追不舍跟在其後。


    “師父,你等等我!”


    見二人走遠,方青兮收起先前嬉笑的神情,轉身看向赫連琛問到:


    “近日來可是有先生的消息?”


    “聖女放心,大哥那邊無事。”


    “無事便好。連琛,今日你我閑來無事,不如在此地切磋一番,不知連琛意下如何?”


    “屬下正有此意。”


    自打方青兮習得音攻,赫連琛便不再與她對打,今日他正好想看看方青兮如今的實力。


    山腰上,溪水旁,一綠一白兩抹身影對立而視。


    這時,北風突起,方青兮裙角綠紗卻是紋絲不動。


    “連琛,領教了。”


    言罷,隻見方青兮足見輕點,玉笛鳴鳴,些許微塵決地而起散成三尺雲煙。


    悠揚的笛聲從她靈動的指尖湧溢而出,聲聲悅耳卻也是聲聲暗藏玄機。


    赫連琛身後幾縷青絲為笛聲所動,他傾身避讓她三招,白衣帶風似乎不費些許力氣。


    方青兮見勢也拿出了真本事,那笛聲由低轉高,一聲如鶯啼,二聲如破弦,有無數隻紛飛的青蝶振翅而出齊齊攻向了赫連琛的所在,一時間草木搖擺。


    飛沙在地表形成了漩渦,赫連琛徒手應戰,幾式玄妙的招式破解了如泉噴湧的笛聲。然而,笛聲並未停止,又從方才的激蕩昂揚轉至了清脆悠揚。一曲芳菲盡,三日繞梁房,那直逼人心的美妙旋律讓赫連琛都有些失神。


    然而方青兮就抓住了這短暫的一瞬,一道音波破笛而出,赫連琛反手抵擋不及隻能轉身躲讓卻不想被笛聲打斷了發帶,一頭飄逸的長發如瀑泄下,幾縷發絲拍在他俊美的臉龐。本就風流俊逸的他更平添了幾分畫中人的味道。


    他也未伸手去抓那白色的發帶,卻是唇齒帶笑開始了反擊。


    半步之內,有風起。


    雪白的衣袂在風中隨意飄動,赫連琛堪稱玄奇的步法讓方青兮稱奇,不敢有絲毫鬆懈。可即便如此,他對音律的駕馭還是讓方青兮驚歎。他近乎完美的躲過她每一次看似完美的攻擊,長袖輕動時渾厚的內力逼得她不由後退,眼看著無數青蝶在男子的袖間消散,方青兮的笛聲戛然而止。


    “聖女,承讓了。”


    未束發的赫連琛溫和地笑著。


    “你贏了。”


    收起玉笛,方青兮的語氣平平,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刻苦學習音攻,今日與赫連琛的切磋讓她意識到她身上的不足之處。


    “聖女如今音攻已達小成境界,連琛佩服。”


    赫連琛的話說的真誠,方青兮能夠在短時間內將音攻練到小成境界,可見其音律天賦。


    微風中,赫連琛的長發被吹起,方青兮為他攏了攏頭發,說到:


    “幸得一知己,此生足矣。”


    “聖女隻當我是知己?”


    赫連琛話中多有不甘,方青兮卻是笑著說到:


    “不單是知己,也是生死之交,更是血脈之親。”


    在方青兮眼中,赫連琛就像是兄長一般待她,再加之有方芷靈這層關係,方青兮從未深想過他二人之間的關係。


    “知己”“生死之交”“血脈之親”這些話縈繞在赫連琛的身邊久久無法散去,知曉了方青兮的意思,赫連琛自當識趣。


    “以聖女如今的實力,想來大哥歸來時會大吃一驚。”


    赫無極臨走前特意囑咐赫連琛照顧好方青兮,尤其是在音攻方麵赫無極再三強調一定要讓方青兮達到小成境界。他本以為這會有些難,沒想到方青兮竟會如此天賦異稟。這下子他也算是對赫無極一個交代,同樣也是對斜雨樓的。


    “我也沒幹什麽,想來先生是不會說什麽的。”


    “聖女天賦異稟,閣主怎可能怠慢聖女?”


    “那按你說的話來說,這斜雨樓的聖女還沒有閣主大,是嗎?”


    方青兮的話並不是有多嚴重,她說話時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可話到了赫連琛那裏完全變了個味道。


    “屬下不敢。”


    “沒什麽敢不敢的,想來也是,我隻不過是斜雨樓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聖女,我也沒有什麽資格接任斜雨樓。”


    “聖女莫要如此。”


    聽到方青兮的話,赫連琛心裏不由得一緊,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女子在失望之際的表情,那種表情會讓他想起自己的母親。


    “好了,我累了,咱們迴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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