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有間藏在兩棟高樓的狹縫中小心翼翼的唿吸,投過黑暗潮濕的夾縫,他可以看見外邊燈火通明的世界。


    街道上有很多人,就在剛剛,還有牽著手的高中生情侶從他麵前走過,其中女孩子的聲音有點像是《戀空》裏的田原美嘉,讓人心癢,而宮本有間正對著的那家居酒屋的霓虹燈廣告牌上顯示,他們店家正在搞開業大酬賓,隻要進去消費就可以得到贈送冷奴或者烤雞串。


    即便隔得這麽遠,宮本似乎也能聽見街道上一片繁忙熱鬧的聲音,空氣中似乎還有食物甜膩的香氣。


    宮本有間也有一段時間沒吃飯了,饑餓幾乎要把他刺激得他大腦發狂,但是他不敢出去,因為現在蛇岐八家正在搜捕他。


    東京這一片幾乎算是蛇岐八家的核心勢力範圍,隻要他被人看見了或者被攝像頭拍到,那他就徹底完了。


    自己為什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宮本有間在腦子裏思索著問題。


    果然還是自己的血統有問題。


    宮本有間的童年早已褪色,根本記不清了,但是他仍然記得自己被從家裏帶出來的那個下午。


    那一天燥熱得不行,家裏來了很多穿著黑風衣的男人,自稱是來自執行局的專員,這些專員說自己的血統有很多問題,要帶自己走。


    爸爸是某個建造所裏的工程師,一直以來都很有書卷氣,他沒有阻止執行局的人,隻是一個勁的抽煙歎氣,而媽媽則紅著眼睛對自己說跟著這些叔叔走了之後要放乖一點,他們會經常去看他。


    後來宮本有間就被帶去蛇岐八家在山中的修道院,遠離城市等普通人的居住地,也沒有公路,據說走到最近的村子都要四五個小時。


    修道院裏麵有很多奇怪的人,還有很多暴躁的、年紀和宮本有間差不多大的孩子,宮本有間很討厭那些孩子,因為他們一點也不乖,他們會經常打壞東西,罵人,甚至是打架。


    爸爸媽媽很討厭這樣的孩子,一直叮囑宮本有間在修道院裏要乖一點,不要和壞孩子玩,所以宮本有間也討厭他們,這也讓宮本有間在修道院裏過的日子很孤獨。


    但是宮本有間不怕孤獨,因為他爸爸媽媽經常來修道院看他的。


    每一次見麵的時候,媽媽會很開心的對著宮本有間說,真木小姐又誇你乖巧了,說有間君很努力呢,每一次精神評估都是綠色的,這麽下去,一定是有機會從修道院裏出來的吧,有間君要加油哦,媽媽以後會經常來看你的。


    然後兩個人就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貼掌,這是宮本有間和媽媽做下的約定。


    媽媽口中的真木小姐是負責宮本有間的修女,其實說是修女,她跟多的還是扮演著“姐姐”和“老師”的角色,宮本有間很喜歡她,因為她和媽媽一樣的溫柔,還會從外邊給自己租很多漫畫書帶迴來給修道院裏的孩子看。


    宮本有間作為修道院裏最乖巧最安全的孩子,每一次都有優先挑選漫畫的權利,這總是讓其他的孩子妒忌他。


    有一次,爸爸和宮本有間抱怨說,現在外邊混血種失控事件越來越多了,家族打算收縮探視機會了,因為又猛鬼眾的人假裝是探視的人襲擊修道院,把裏麵的血統不穩定的孩子搶走,又任由他們化作鬼。


    後來,爸爸媽媽的探視時間真的就越來越少了,從最開始的一個月來一次再到三個月來一次,再到半年、一年……


    宮本有間有時候也會想,家族是不是把探視的規矩訂得太嚴格了,但是宮本有間自然不能改變家族上層的意誌,所以他也就隻能更加努力得表現得乖巧一些,真木小姐說這樣會讓爸爸媽媽的探視請求更容易通過。


    不過,爸爸媽媽再也沒有來過。


    宮本有間仍然在努力著,其實他有時候也會想著其他孩子那樣突然暴躁,忽然很想打架,感覺自己的大腦都被憤怒所填滿,但他每一次都努力的克製了下來,想著自己發作的話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爸爸媽媽對於他的探視申請……直到那一天,他聽見真木小姐和警衛的談話。


    “宮本有間這個月的心理評定又是綠色,他真的很安全。“


    “這孩子一直都很乖巧啊,每一次心理負擔和文化課都是最認真的,對了,他爸爸媽媽還是沒有來看他嗎?”


    “沒有,畢竟宮本太太現在也又新的孩子了,據說還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兒。也不是很顧得上這一邊了。”


    “唉對於他們來說,有間也是痛苦得不願意麵對的迴憶吧。”


    新的孩子……宮本有間感覺自己的大腦炸掉了,他已經記不清楚當時聽到這些話是時候,自己是什麽樣的反應了,他也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樣逃離的那個修道院。


    當天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修道院之外了,蛇岐八家的通緝鋪天蓋地而來。


    不過蛇岐八家一直都沒找到他,因為宮本有間一直很小心很冷靜,他的這份冷靜大約是遺傳自他剛工程師的父親。


    這一路上他都刻意避開了人多的地方,而且掩飾了自己的行動軌跡,這些做法都是從真木小姐帶給他的漫畫書裏學的……也不知道自己的逃跑會不會給真木小姐帶來麻煩。


    宮本有間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作為一個越獄者,他在執行局的檔案中一定已經被標注成了危險的紅色,現在退迴去的話,也隻會被轉移到一輩子都不允許放出來的監獄中關押。


    而且,宮本有間是真的想要迴家看一看。


    宮本有間按照自己的記憶尋找道了自己家裏之前的住址,卻發現自己的爸爸媽媽早就已經搬走了,甚至連當初居住的小區也都被翻新過了,再也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正在宮本有間猶豫的時候,一個女人找到了她,宮本有間這輩子沒有見到過這麽漂亮的女人,就算是電視劇和電影裏的女主們都沒有她漂亮,以宮本有間不多的見識來看,這個女人已經漂亮到了十個真木小姐的程度……或許是十五真木?


    “你好,我叫櫻井小暮。”女人對著宮本有間明媚一笑,光彩照人。


    “我知道你在找尋你的家人,我可以幫助你找到他們,但是作為交換,也請宮本君幫我一個忙。”


    宮本有間手中緊緊地握住了一個小木盒,這是那個女人給他的東西,他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也是櫻井小暮所安排的。


    宮本有間也曾經偷偷打開過木盒,發現裏麵裝著的是幾支琥珀色的藥瓶和配套的注射器。


    “如果你看見了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就可以把這支藥劑注射進你的身體,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別的要求。”


    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容就像是春桃花一樣嬌美。


    “事情結束之後,如果你沒有死的話,我就帶你去見你的爸爸媽媽。”


    紅色的法拉利、紅色的法拉利……


    宮本有間在自己的心中默念,他在漫畫中看到過,知道法拉利是一種豪車的品牌。


    ·


    “學院本部的專員實力很強,就算宮本有間拿到了進化藥,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王將大人的意思是讓你親自去見一見這個專員。”


    高樓之上,一間傳統的和風裝修的小屋,櫻井小暮一邊為風間琉璃倒酒,一邊說。


    “宮本有間自然不可能是本部專員的對手。”風間琉璃的手中那些一張路明非照片,看樣子還是在聽證會時的偷拍的,照片上的路明非獨自一人站在會議廳的最前方,配角則是正在大聲吼叫的安德魯和蒼老的教授陪審團。


    “看一看這張照片就清楚了,明明他才是接受審判的那一個,可這張照片上,所有人都是這麽慌張,都不敢直視他。”


    風間琉璃把照片扣在小幾上,手指沿著純白的背麵滑動。


    “能讓秘黨那些老家夥們都覺得可怕的人,怎麽會是宮本有間能夠對付的,他不過是一個怯懦的孩子而已。按照卡塞爾學院的說話,他本身的實力a級還不到,就算靠著進化藥跨過了血統的極限,也很難麵對本部的專員。”


    “而且他甚至都該沒有想著世界複仇的覺悟,逃跑以後,他甚至沒有殺死任何一個人。”


    “那你……”櫻井小暮有些遲疑。


    “這孩子太可憐了,作為被世界拋棄的人,他應當有向著世界的複仇的權利。”


    風間琉璃站了起來,屋外是一片黑色的天空,自己無邊無際鋼鐵高樓的叢林,宛如一片黑壓壓墓碑,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過去都埋葬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


    “一個被拋棄者的複仇,這樣的光芒已經足夠讓本部的專員看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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