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換上了卡塞爾學院特製的潛水服,坐在船舷之上。


    摩尼亞赫號的眾人圍在他的身邊,船上的射燈打了過來,讓路明非感覺自己有點像是被打撈起來的珍奇魚類,正在被人類圍觀。


    “你還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曼施坦因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語重心長,光滑的腦袋在射燈的照耀下亮得驚人。


    “教授,你現在的表情嚴肅得就像是在等待我留份遺言。”路明非扶額。


    “其實也沒有什麽說的了,該看的資料也看完了,注意事項也都背住了,我們還是快點開始這次行動,免得夜長夢多。”


    “要是今天之內解決龍侍的事情,明天我們說不定還能在學校食堂裏吃晚餐。”


    猶豫了一下,曼施坦因拿起潛水服上掛著的黑色鎖鏈,做著最後一次提醒。


    “這是通信用的數據線,納米材料製成的,很堅韌,必要時刻也可以當做救生索用,你潛水服的口袋裏裏有備用的轉接線,如果卡住了或者斷裂了,你也可以用轉接線繼續前進。”


    “但是如果你的轉接線已經用完了,無論有沒有找到藏在青銅城的龍侍,都必須終止這次探索,立刻返航,知道了嗎?”曼施坦因神情嚴肅。


    身為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曼施坦因還是很在意路明非的安全,葉勝小組差點在青銅城團滅的事情讓他不得不小心。


    青銅城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那可是諾頓為自己修建的寢宮和埋骨地,不知道哪裏就會有針對闖入者的機關。


    更何況還有那頭龍侍的存在。


    曼施坦因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路明非因為自己殺死了諾頓,而對水庫下的龍侍產生了輕視之心,人類形態的龍類和正常狀態下的龍類完全是兩種生物,路明非能殺死人類形態的諾頓,卻很難殺死擁有巨大身軀的龍侍。


    路明非點了點頭,給曼施坦因比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自己知道了。


    曼施坦因又想了想,發現也沒什麽說的了,水下的狀況複雜,更多的還是要考驗路明非隨機應變的能力。


    “祝你好運。”


    曼施坦因最後說了一句。


    路明非點了點頭,鬆開了抓在船舷上的雙手,輕輕的蹬了一下金屬的船身,就從摩尼亞赫上跳了下去。


    江麵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為了避免摩尼亞赫號的行動被其它的船隻注意到,執行部特地挑選了晚上執行這次任務。


    這讓卡塞爾學院的這次任務更加隱蔽,不讓人察覺,卻也無疑讓路明非麵臨的環境條件更加惡劣。


    水下渾黑一片,能見度極低,幾乎沒有任何的光線,就仿佛路明非不是在長江裏潛水,而是被人丟進了墨池之中,無邊無際的黑暗來襲,占據了所有的視線。


    路明非扇動腳蹼,在下潛的時候迴頭最後看了江麵一眼,卻隻能隱隱看見摩尼亞赫號上模糊的微光,隨著水麵的波瀾慢慢蕩漾,慢慢暗淡。


    路明非這才剛剛入水,摩尼亞赫上場景就仿佛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路明非不再去看水麵,迴過頭,打開了潛水服上的射燈,朝著下方的黑暗中不斷下潛。


    “江麵下一切正常。”


    路明非一邊下潛,一邊通過數據線和摩尼亞赫上的後援保持聯絡。


    “摩尼亞赫號收到,請你繼續下潛。”塞爾瑪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下潛60米左右,你就能看見一條巨大裂縫,沿著裂縫下潛就能找到青銅城的入口。”


    “這座青銅城原本是藏在岩壁之中,再加上有長江水體的阻隔,所以才會幾千年一直沒有被人發現,直到一場水下地震震裂了岩石,讓青銅城和外界有了聯係,才讓學院找到了它。”


    路明非聽著塞爾瑪的聲音,眼睛始終關注著壓力計的示數,他越潛越深,在壓力計顯示在65米深度左右時候,路明非找到了塞爾瑪所說的裂縫。


    這一條裂縫並不算寬闊,但極其狹長,看上去就像是長江的傷口。


    路明非沒有再扇動腳蹼,而是任由自己的身體憑借著重力緩緩下墜,他隻是簡單地控製了下了方向。


    這並不是路明非第一次前往青銅城,所以他顯得熟門熟路,並沒有多少緊張。


    塞爾瑪還是小看他了,之前在日本的時候,路明非連8000多米的海溝都潛下去過了,如今長江這不到百米的深度並不能讓他有多少畏懼之心,路明非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龍侍。


    不知道為什麽,路明非的心中一直縈繞著一股不安,似乎他做些這一切都被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路明非不自覺就摸了摸自己腰間上佩戴的小太刀。


    龍侍的身體巨大,這是它的強大之處也是它的弱點,如果真的狹路相逢,路明非隻需要躲過了龍侍第一波進攻,就可以利用龍侍龐大身軀帶來的視覺死角和它周旋。


    反正路明非隻負責把龍侍引出來,不需要真的和它搏殺,真正負責屠龍還是摩尼亞赫上的煉金魚雷,那才是大殺器,路明非這裏還攜帶了配套定位器,為魚雷提供製導。


    終於,他的身體停止了下墜。


    潛水燈照亮了路明非前方的視野,這是一麵牆壁,一麵朝著四麵八方無限延伸的的青銅之牆。


    射燈的光線照在上麵,牆麵泛著古老的青綠色鏽泡,那是青銅被氧化腐蝕後的痕跡,看上去有點像是青銅之牆被火焰灼傷過的傷痕。


    路明非伸手拂去青銅牆壁表麵的鏽痕,一張痛苦的人臉顯露了出來,人臉的嘴中叼著一根火柴,即便是在長江江底近百米的地方,火柴仍然燃燒著,似乎永遠也不會熄滅。


    讓火焰燃燒的並非化學中的氧化還原反應,而是青銅與火之王的權柄。


    諾頓在製造青銅城的時候用純粹的火焰‘殺死’了金屬,然後又另其‘複活’,煉金學上把最後得到的金屬稱之為再生金屬,這是禁錮靈魂的好材料。


    這個活靈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為他已經被囚禁在這裏數千年,也守衛了這裏數千年,活靈被煉造時的作用就是守衛青銅與火之王的城池,阻攔無關者進入青銅城,它永遠無法逃離。


    “我到了,已經看見了活靈。”


    路明非對著耳麥中說。


    “很好,在你的口袋中我們放了兩管血液,那是打開青銅城大門的‘鑰匙’,現在你可以使用它了。”


    耳麥中這次傳來的器曼施坦因教授的聲音,聽起來,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路明非打開青銅城的大門了。


    “注意,這一次你隻攜帶了兩支鑰匙的血液,每一支都隻能打開一麵守衛青銅城的活靈,你的兩支分別是讓你用來入城和出城的,不要浪費。”


    曼施坦因的聲音又一次通過數據線傳了過來了過來,難得古板的風紀委員也會露出這麽細心的一麵。


    路明非倒是不害怕浪費,上一世他自己的鮮血就能打開青銅城的活靈,這一世應該也不會怎麽例外,但他還是謹慎地從口袋中抽出了封裝好的血液,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了活靈的嘴唇之上。


    青銅人臉吞噬了路明非塗抹上去的全部血液,痛苦的麵孔忽然放鬆了些,就像是快要渴死的人終於喝到了水,活靈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個動作倒是很有人性化的色彩,似乎這張人臉真的還有意識留存一樣。


    路明非知道這隻是自己的錯覺,每一道活靈被煉製的時候,原本靈魂中意識就已經被抹除了,剩下的隻有煉金術在靈魂烙印的行為模式,就像是神秘學編寫出程序,沒有真正的智慧。


    在路明非的注視之下,活靈緩緩地張開了嘴,就像是要把路明非吞噬一般。


    青銅壁深處傳來金屬機關轉動的聲音,沉重刺耳,一個漆黑洞口出現在青銅壁上,洞口上下都是那張青銅人臉的牙齒,一枚枚鋒銳的像是匕首,要把所有的闖入者都切碎。


    洞口還在繼續擴張。


    路明非猛然意識到不對,活靈把洞口擴張得太大了,這完全已經超出了鑰匙之血所能達到的效果。


    鑰匙的血液最多能擴張出一個一米左右的通道就是極限了,可如今通道的直徑已經超過了兩米,仍舊沒有停下擴張。


    似乎活靈並不是要張開一條通道,讓路明非進入……它是想把什麽東西放出來。


    潛水燈照了進去。


    在黑暗寂靜的青銅城內部,一對龐大而璀璨的黃金豎瞳亮起,幽幽地盯著路明非。


    “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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