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向教授。


    蒼老的麵頰下,隱藏著扭曲的微笑,如今上麵鍍上了一層紅藍相間的光,那是救護車的標誌。


    時間剛剛好。


    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但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笑,至少現在在監控下方還不能笑。


    向海笙有著嚴重的心髒病史,如今發病期間,他必然會被送到重症監護室。


    一切還要從頭說起……


    就在第一次與他對話後,其實文一凡對他的殺意早已無法掩蓋,那是一種對於粗魯的厭惡,這種厭惡促使他幾乎下意識地就將“殺死向海笙”提上了日程。


    於是在通過調查得知他有過心髒病史後,一個邪惡的計劃早已浮上他的內心,但是在那個時候,僅僅隻是一個大體的框架,真正落實到細節,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來到雲鄉這幾天,他幾乎天天都會帶著文清羽出門散步,將這附近的一切建築細節記在腦海中,並且繪製出各個結構的圖表,通過在家中對於這些建築結構圖的分析,他這才找出了川菜館的死角,和那個被三棟建築物藏在裏麵的廢棄工廠。


    後者被用作引導蔣小雨將之綁架到那裏,成功書寫了模仿犯和蔣小雨的句號,而前者則更是一切的關鍵——那裏有著向海笙的句號。


    在得知他有心髒病史這一點後,文一凡便開始有意無意地向著他的心髒施壓——這樣可以為最後的攻心之策帶來好的溫床,從而使得日後的計劃能夠更好的實施。


    不論是第一次談話的恐嚇,第二次談話的表明身份,還是之後的綁架和肢解等等的一係列舉動,通過一步步的施壓,步步緊逼之下,文一凡確信此刻他的心髒此刻早已是處於一種極度危險的境地了。


    如同懸崖上被比如絕境的人,隻要輕輕一推,那地心引力就會將他弄得到處都是。


    而這象征著毀滅的導火索,這根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它有一個名字,叫穀氨酸鈉。


    穀氨酸鈉,化學名為α-氨基戊二酸一鈉。摩爾質量為169.111g·mol-1,iupac名為sodium2-aminopentanedioate,是一種由鈉離子與穀氨酸根離子形成的鹽。


    這樣解釋,似乎依舊不好理解這種物質,不過不必擔心,它還有著另一個家喻戶曉的名稱——味精。


    這是一種常見於千家萬戶的餐桌上的基本調味劑,幾乎所有人的三餐都離不開它,這使得幾乎沒人知道大量攝入穀氨酸鈉的壞處——心髒紊亂。


    這就是選擇它的關鍵。


    但是僅僅是正常攝入穀氨酸鈉,並不足以對人產生何種威脅,這也是為什麽,文一凡要選擇這裏的原因。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川菜以辣著稱,正因如此,那種猛烈的辣味會暫時性的蓋過一切其它的味道,使得人們無法察覺某種味道的突然增加。


    而向海笙點的這些菜,是文一凡通過精挑細選,才總結出來的這家川菜館中,含有穀氨酸鈉成分最多的菜品。


    而在穀氨酸鈉之後,更加為其心髒增添一份壓力的在與他點的冰可樂——原本因為辣味而發熱的身子又接觸到了很冰的冷飲,對於心髒病史的人,幾乎是一次災難。


    沒錯,在那個時候,文一凡之所以點這些菜,也是為了給予他一個心理暗示,盡管他有可能並沒有按照這個暗示去行動,那也沒關係——畢竟這是概率殺人,能夠有百分之十的概率,足以。


    經過那麽多的鋪墊,那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心髒在突然接觸到了過量的穀氨酸鈉,最終所導致的結果,就是心跳突然之間紊亂,帶動著原本脆弱的心髒,使得潛伏許久的心髒病再一次發作。


    即便是心髒病沒有發作,即便是自己在扮作老頭與他擦肩而過之時,沒有順利偷走他那用以定心的藥物,那也沒有什麽關係,因為對於他的殺手,並不在此。


    即便是攝入再多的穀氨酸鈉,也不足以令他直接心髒麻痹致死,最多會讓他陷入昏迷,隻要治療及時,是完全沒有任何生命危險的。


    因此,前麵的這些鋪墊都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讓他順利地被救護車帶去治療,這樣整個計劃就已經是成功了一半了。


    這也就意味著,對於他真正的殺手……在後麵。


    這個殺手便是——那輛救護車。


    根據對於這附近的路段,建築以及車流量的分析,文一凡發現就在這附近的十字路口有一些視線的死角,在這之後他便參考了雲鄉一年內的道路交通事故記錄,發現這裏竟然是一處交通事故多發路段。


    一抹冷笑浮上他的嘴角,現在看來,幸運女神的天秤,是向著“死神”這一邊傾斜的。


    這或許也印證了他的那句“當一個人完全掌握了身邊的每一處細節後,一切不受控製的因素都會向著對那個人有利的方向發展”吧。


    沒錯,最終對於向海笙的殺手,來自於現代人死亡的最主要因素之一——交通事故。


    在決定利用這一條便利之後,文一凡馬上製定出了詳細的計劃,徹底封鎖了他的一切生路。


    在十月十二日的正午十二點零七分時,來自美國哈佛大學的向海笙,會死於車禍。


    而那輛早已被精確安排好時間的貨車,來自於一個酒鬼。


    那個酒鬼就在昨天晚上,與朋友一切喝酒狂歡到幾乎天亮,在這期間,他一共上了十一次廁所,並且一共喝了將近十斤八度的啤酒,和半斤五十三度的白酒,由於自身的經濟實力並沒有太高,所以他並沒有準備解酒藥,而是在淩晨兩點暈暈乎乎地迴到家之後,直接就躺下睡覺了,一直到早晨的六點半,才起床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在喝酒期間,他跟朋友一直在訴苦,大多數談論的話題都是有關於工作的話題,一直在抱怨自己的老板壓榨員工。


    這聽起來似乎並不真實——文一凡怎麽可能將一切掌控的如此緊密呢?他隻是個人,而不是神。然而事實上,當把這一切完全拆開,一切就顯得如此順理成章了……


    那名酒鬼平常就是邋邋遢遢的,一直到了如今三十多歲也沒有媳婦,這也就導致了他對於生活的厭倦,這是文一凡選擇他的原因。


    這種城市中無用的齒輪,對於文一凡而言,是最為順手的消耗品,即便死上幾個,又有誰會在意呢?


    就在昨天,他因為辦事不利,被自己的頂頭上司好一頓臭罵,不僅讓他再一次在同事之中抬不起頭來,甚至還給他減了工資。


    原本就很嚴重的厭世心理使得他習慣性的通過醉酒來麻痹自己,逃避生活中的諸多不順,這是他為什麽會選擇去喝酒的緣故。


    而將時間再往前,那名減他工資的老板,之所以會在那一天大發雷霆,是因為在那一天,他也很不好受。


    剛剛跟妻子大吵一架,原本還在辦公室生著悶氣,卻突然又聽到自己手下的司機又落了什麽東西,原本壓抑的情緒在那一刻突然爆發開來,這也就有了那之後的事情。


    而再一次將時間向前撥動,一切就變得明了了——這名小老板的妻子在那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件,信件中的內容使得她不由得勃然大怒:那其中是自己的丈夫與另外一個女人做|愛的視頻,而更可惡的是,這封信件還有一封以那個女人的口吻寫出來的信,心中的內容大致是各種的冷嘲熱諷和威脅離婚。


    原本性格就較為火爆的她哪能咽得下這口氣?於是馬上劈頭蓋臉地將自己的丈夫罵了一頓,隨後便一不做二不休迴了娘家。


    中世紀的時候,一位騎士在晚宴上被領主訓斥了一頓,他怒氣衝衝地迴到自己的莊園,對沒有及時迎接的管家大發了一通脾氣。管家心裏窩火,迴家後找了個雞毛蒜皮的理由,又把自己的妻子罵了一頓。妻子受了委屈,正好看到兒子在床上蹦躂,上去就給了兒子一耳光。最後,那孩子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光,心情極度糟糕,一腳把正在身邊打滾的貓踢了個跟鬥。


    這便是步步傳遞的踢貓效應,一切的一切,最終造成了如今的局麵——一輛由一個疲勞駕駛且攝入過大量酒精的司機駕駛的貨車正在向這邊駛來,而在12:07之時,撞上載著向海笙的救護車。


    6分53秒……6分54秒……6分55秒……


    “轟——”遠方傳來一聲巨響,衝天的火光照亮了這片鬧市,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心中的恐懼伴隨著那飄來的滾滾濃煙無聲且迅速地傳遞著。


    什麽?你問為什麽文一凡能夠如此精準地把控相撞時間?即便是能夠控製貨車來到這裏的時間,救護車的時間如何控製?


    這不是很簡單嗎?早在十月十日的這裏,就已經測試出了救護車來到這裏的速度——隻不過那時是另一個死於概率殺人的警察罷了。


    望著遠方那衝天的火光,他的瞳孔急劇放大,扭曲的的笑容在這一刻徹底忍不住了,也不需要忍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即便在這裏兩輛車並沒有相撞,又或者是救護車並沒有選擇這一條路,那麽不用緊張,在去往醫院的路上還有著大大小小七起車禍在等著他,而如今這輛救護車已經無法駛過那些路段了,與之相對的便是——那七起車禍也隨之消失了。


    整座城市,盡在掌握之中。


    在瀝青路上邁出優雅且安逸的步伐,文一凡不慌不忙地走向遠方,金色的火光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變成了怪物的輪廓。


    死神,行走於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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