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這張由無數微小的蛛絲編織出來的蛛網正在緩緩地收緊,擠壓,伴隨著網中的一切獵物的掙紮,它最終會牢牢地合在一起,徹底封鎖被囊括其中之人的一切生機。


    一切的開端,都要從蔣小雨開始說起……


    在察覺到了她的計劃之後,文一凡迅速根據她的行動之中的一切蛛絲馬跡成功鎖定了她的作案動機,並以此為起點開始布局。


    首先,便是在地鐵站突然出現,強行打破了局麵,並且解救出了似乎已經陷入絕境的她,隨後消失在人海之中,僅僅留下一個地址,與其約定好在某個時間之中在那裏碰頭。


    此刻她有兩種選擇,一種是無視文一凡的援助,繼續我行我素,同時完全不在乎那個約定;第二種便是抱著某種好奇的心態嚐試與其接觸。


    而經過對於她個人的性格分析,文一凡幾乎可以肯定,她一定會選擇後者——一個能夠僅僅因為好奇便殺死自己至親的人,又有什麽事情幹不出來呢?


    當然,即便是她沒有選擇接觸,而是選擇了前者的話,文一凡也有著相對應的詳細計劃,這一點從未改變。


    迴到原話,在通過與其的對話後,文一凡也差不多能夠完完全全揣摩清楚麵前這個女人的內心世界——扭曲的性格,極度的好強,但是對於某些事情很缺少經驗。


    這樣一來,某些事情就好辦了很多。


    於是在這一次談話之中,文一凡先是不斷地指出她計劃中的疏漏,並且在特定的時間加以嘲諷,以此來不斷地刺激她,刺激那個隱藏在她內心的好勝靈魂。甚至到了最後,他還當場為其示範了一次完美的概率殺人,徹底在各方麵完完全全壓製住了蔣小雨。


    不錯,那種被稱為“死神”的手法,就是概率殺人,但是這一種行為,並不僅僅依據於那個早已被量子力學證偽的“拉普拉斯妖”——如果一個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運動的力和所有自然構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夠對這些數據進行分析,那宇宙裏最大的物體到最小的粒子的運動都會包含在一條簡單公式中。對於這智者來說沒有事物會是含糊的,而未來隻會像過去般出現在他麵前,然而可惜,現實的物理過程都是不可逆的。


    既然早已被證偽,那麽就代表這一類的手法無法達到完全的完美,但是可惜,他並不需要百分之百的準確,事實上,百分之十就已經綽綽有餘了。


    仔細想一想就不難發現,我們每唿吸一口空氣,每度過任何一秒鍾,下一秒都有著遭受意外而去世的可能性——盡管這個可能性極低,低到幾乎不存在的程度,但它依舊存在。


    那麽這種殺人手法便隨之應運而生——如果殺手對於目標人物的一切情報完全掌控,並且在每一處細節都設置下一些手段,從而使得目標人物的死亡率上升的話,那麽遲早有一天,這個人會死於絕對的“意外”。


    如果僅僅是單純提升安全隱患的話,這個死亡率甚至可能僅僅能夠到達百分之,但是這也已經足夠了——因為當一個人每一天的死亡率都達到百分之十以上的時候,他又能夠有多好的運氣來令他度過無數個百分之十呢?


    誠如無限猴子所說的那般:有些事件發生的概率不是幾乎發生,就是幾乎不發生。這便是“尾事件”。尾事件是由無限多的隨機變量的序列來定義的。比如扔無限多次硬幣,則連續1000次數字麵向上的事件是一個尾事件——事實上,如果給那個日日夜夜在打字機旁打字的猴子無窮盡的時間,它遲早能夠打出一本《哈姆雷特》


    這便是概率殺人,盡管這的確需要使用者自身有著絕對強悍的能力,但是很顯然,文一凡最不缺少的便是這種能力,事實上,即便是百分之十的概率,大多數情況那些人也不過撐過了兩三次就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殺死了。


    因此,即便那個坐在車裏的警察把車停在了井蓋上,即便那輛車並沒有因為躲避行人撞上路燈,即便路燈沒有被撞倒,即便那行人並沒有闖紅燈,最終的結果也並不會有所改變,隻不過死的並不是那個坐在車裏的家夥罷了——有可能是在窗邊探出腦袋的警員被精修過角度的重物砸死,有可能是正在趕來餐廳的調查員被某個貨車掛住衣服……總而言之,那一日來調查的警員中,至少會死一個人。


    這種對於局麵的絕對把控,普通人完全無法做到,正因如此,那天發生的一切才能夠給予蔣小雨極大的震撼與刺激。


    刺激殺人犯這樣的行為或許在普通人眼中很蠢,但是那也僅僅是針對於普通人。


    在那之後,文一凡可以肯定,她的好勝心必然被完完全全激發了出來。此刻,名為“蔣小雨”的棋子已然被完全掌控,因此是時候該請出這張網上的另一個人——向海笙了。


    有關於向海笙的性格,早在原先的試探和文清羽的匯報中就已經參透了些許,因此針對向海笙,他做出了以下判斷——不如蔣小雨的好勝心,自大,警惕性極高。


    於是在那之後,他便迅速將有關於向海笙的一切安排悄然無聲地放在了日常的活動之中。


    首先便是初見時那種完全無法給他人提供任何情報的氣質,便是布局的第一步——首先將自己的特點展露給對方,這種完全無從下手的肢體語言,無疑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點。


    隨後,便是日常行動之中的布置了,不論是將那名女警員割喉,又或者是利用概率殺人來震懾蔣小雨,他都將這種名為“虛無”的特點貫穿其中——案發現場沒有任何情緒可言,沒有任何違和的地方,一切都自然到詭異的程度。這種無從下手的作案現場,相信能夠讓向海笙下意識地便迴想起初見時自己的特點。


    沒錯,他從那次事故之中對於文一凡所建立的懷疑,其實都在文一凡的設計之中。換句話說,文一凡就是要他通過那一次事故,將嫌疑鎖定在自己身上,否則自己才不會露出如此大的破綻。


    如果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勢必會感覺到不對勁,但是很可惜,向海笙顯然不是一個老獵人。


    於是順理成章的,他很快就對於文一凡產生了相當大的懷疑,但是由於嚴鋒並不具備犯罪心理學的知識,因此必然不會輕易相信這種懷疑——這一點,也在計劃之中。


    由於嚴鋒的不認同,自大的向海笙必然會產生一種無緣由的“憤怒”,這種情緒會悄悄地將他那隱藏在身體裏的好勝心完完全全地激發出來,從而令其會做出單獨拜訪文一凡宅邸的行為。


    在第一次拜訪時,由於對於其性格的掌控,文一凡早已敲定好了如何在令其他人感受不到的情況下將其一步步引入恐懼之中,從那時起,他就明白,向海笙早已難逃死亡的結局了。


    這份自信,便是來自於那時在工廠中與蔣小雨的對話——對話過程中,蔣小雨曾經表露出對於那個槍殺蔣青的警察無法掩飾的殺意。


    這份殺意,隨著與文一凡的接觸從而不斷地加深,鞏固。由於考慮到她殺人完全是因為好奇與好勝,因此在將“仇恨”這一點排除之後,文一凡排除掉了一切可能,最終將全部的可能性放在了一條原因之上——想要與自己爭個勝負。


    由於那個槍殺蔣青的警察是文一凡的病人,而在餐館之中文一凡也明確表示了,他將會保護病人,因此蔣小雨為了證明自己,必然會去打那個槍殺蔣青的警察的主意。


    但是文一凡並不擔心徐雯欣的安全,甚至不需要做任何防護措施,她都不會出事。


    因為如果這樣來看,那麽蔣小雨對於那個警察的殺意,很有可能是出現在她在與文一凡接觸後的時刻,也就是說,在餐館之前,她並沒有打算動徐雯欣的主意,包括之後想要殺死徐雯欣,也必然是在那之後才開始調查究竟是誰槍殺了蔣青。


    這便是文一凡的機會。


    於是在餐館製造混亂之後,他敢肯定蔣小雨必然會不甘心於此,於是肯定會跟蹤自己來打探出自己別墅的位置,一是為了扳迴一局,二是為了調查自己的病人的身份。


    在她看來,既然是病人,那麽文一凡必然需要與其接觸,因此那個與其接觸並且每天都會來這裏拜訪他的人,就必然是那個槍殺了蔣青的警察。


    隻要殺了他,自己就贏了!


    然而殊不知,文一凡早早就看穿了這一切,於是故意製造了當下的局麵——徐雯欣的心理治療早已完全結束,不論是走出陰影還是埋下種子,都很完美。正因如此,她並不會被蔣小雨所威脅,而這兩天每天都在下午準時拜訪自己的那個人是……


    向海笙。


    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地連接在了一起,每一處細節都不能夠放過,任何一個環節隻要出現哪怕一丁點的錯誤,都會導致整張網出現不可彌補的漏洞,所幸,就在剛剛,這一切完美地連在了一起。


    於是,向海笙會被當作自己的那個病人,被蔣小雨殺死,而自己則會完全置身事外,洗脫嫌疑。


    但是現在看起來,情況似乎有變……


    蔣小雨並沒有像原先那樣利用概率殺人,也沒用直接幹淨利落地將向海笙割喉,反而是像是想要將他綁到什麽地方一般,運上了一輛車。


    這麽看來,就應該是第三種情況了……


    不過即便是那種情況,自己也有著極其完善的應對策略——誠如之前所說,概率殺人本身就不是百分之百的事件,因此必須要考慮到一切情況,才能夠保證無懈可擊。


    就在今天,那幾份發出去的郵件,還有那個調查的某車廠老板的婚外感情史,就是針對這一種情況的後手。


    這種情況便是——蔣小雨所說的殺死自己的病人隻不過是她拋出來的偽裝信號,她的真正目的是以此為根基想要將自己引誘到某個地方去,這一點從她當著自己的麵把向海笙劫走就可以看出,她的確是在引導著自己。


    並不需要急急忙忙地跟上,文一凡也能菜猜到她的最終去處——那個地方必然是兩個人都去過的地方,而且必須十分隱蔽,很顯然,這種地方隻有一個,那就是廢棄的工廠。


    而文一凡之所以這樣確定,是因為——那個廢棄的工廠,也是自己為了防止第三種情況的出現而故意引導她發現了,局麵並沒有超出計劃。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能夠在發現蔣小雨將向海笙綁走之前,就發出去了那四封郵件。


    郵件上的內容很簡單:如果你真的是我的模仿犯,那麽在收到這封信件後,前往那處廢棄的工廠,並且用我的手法將那裏的兩個人全部殺死。這是你的第一次考驗,完了之後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而之所以令文清羽在不同的時間向那四個嫌疑人發出這四封郵件,是因為那其中還有這樣一段話,一段四件信封互不相同的話:


    如果你是我的模仿犯,就請於(a時間)向警局報案並上交這封郵件,並且在郵件內容中的(a時間)與(b時間)互換,從而使得我能夠確定你的身份,並且保證你不會暴露。


    例如其中一封,內容如下:


    如果你是我的模仿犯,就請於17:27向警局報案並上交這封郵件,並且將郵件內容中的“17:27”改與“17:56”互換,從而使得我能夠確定你的身份,並且保證你不會暴露。


    那麽如果真正的模仿犯收到這封郵件,那麽當這封郵件在17:27交到警察手中時,內容就變成了:


    如果你是我的模仿犯,就請於17:56向警局報案並上交這封郵件,並且將郵件內容中的“17:56”改與“17:27”互換,從而使得我能夠確定你的身份,並且保證你不會暴露。


    這樣一來,就能夠保證郵件格式與其他人的完全一致,也不會因為報案時間的雷同從而使得警察鎖定到那個模仿犯自身。


    然而事實上,這一段內容,完全是文一凡為了洗脫嫌疑而設計的——它會給人一種錯覺,真正的雲鄉殺人魔能夠獲知警局內部的詳細報案數據,從而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有這個條件的人身上。


    然而實際上,自己不能——至少在他們眼中,自己不能。


    正是因為有這個操作,文一凡才不會跟著她前往那個廢棄的工廠,而是會站在屋內靜靜地等待著事情的結束——她引誘自己去到那裏,可能是想殺了自己,也可能是想令自己在警察麵前暴露出原本的模樣,不過誰在乎呢?模仿犯會殺了她。


    但是他不能將二人全部殺死,這是因為必須有一個見證人證明這一切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向海笙無疑是最佳人選——這一次他完全是來道歉穩住局麵的,因此並沒有帶錄音機,而且說的話也會被人當成收到刺激後的胡言亂語。


    而文一凡感肯定,即便是自己的命令,他也絕對沒有時間將兩個人全部殺死,並且死的那個人絕對是蔣小雨。


    而至於蔣小雨這一邊,相信通過對於別墅小區的勘察,警方也不難推測出這一切——她誤把向海笙當成那個槍殺蔣青的警察,從而實施了綁架。


    三種情況之中,唯獨隻有這一種情況向海笙暫時不會死,不過在那之後,還有著自己為他量身定做的死法。


    那麽接下來的情況便是:蔣小雨將向海笙綁架到工廠後,會被模仿犯殺死,向海笙則在看到這一切後陷入極大的恐懼導致證詞無效,而那個模仿犯,則會在肢解蔣小雨的過程中被警察當場逮捕——在這段時間內,文一凡可不會閑著,他會直接報警,告訴嚴鋒這裏發生的一切,當警察根據監控和那四個嫌疑人上交的信件找到廢棄工廠的時候,差不多蔣小雨也應該被那個模仿犯肢解到一半了。


    到時候,模仿犯要麽被逮捕,要麽被當場擊斃,蔣小雨會被其殺害,隻留下精神幾乎崩潰的向海笙——有另一個華麗的死法在等著他,又或者說心髒病在這個時候就會把他殺死。


    屆時,原本在這個局麵下對自己最有威脅的四方,瞬間便會減少三方。


    “咕咕咕——”滾燙的開水澆在了底部放有茶葉的瓷製茶杯之中,很快便冒出了陣陣醇香,那香味並不濃烈,卻令人感到舒適。


    招招致命,彈無虛發。


    茶葉浮了上來,它外形扁平光滑,呈現嫩綠色,葉片的頂部尖銳,芽長於葉,隨著開水的注入,逐漸將杯中的茶湯變為明亮的嫩綠色;濃醇的香味不知不覺間滲透到了屋內的每一個角落,挺直的葉片浮在杯中,好像一葉扁舟。


    群體種特級龍井茶,很適合下午用作消遣的時光。


    文一凡緩緩地端起茶杯,輕嗅龍井的芳香,就好像是最為老道的棋手,正在品嚐著勝利的味道。


    是時候了。


    右手拿出手機,緩緩地撥通了嚴鋒的電話,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隨即變得緊張且不安。


    “嚴隊長,不好了!向教授他好像被人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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