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淮安坐在太師椅上喝著茶,高順在一旁恭敬的講述著這些時日的戰況。


    “將士們都十分勇武,而且還有大雪龍騎策應,守城問題倒是不大,就是邊軍實力相對較弱,傷亡有些大。”


    “戰損比有多少?”寧淮安問道。


    “大雪龍騎和陷陣營的戰損比大概在一比五十,但邊軍的戰損比卻高達一比八。”


    “這麽高?”寧淮安皺眉,“這豈不是慶軍上萬八萬,咱們得邊軍就要損傷足足一萬兵馬。”


    寧淮安對此感到不滿,他認為這損失有些太大了。


    也就是葉眾聽不到寧淮安這番話,不然怕是得直接氣吐血。


    聽聽!


    聽聽這叫人話嗎?


    殺我八萬人損失一萬還要損失大?


    你有我損失大?!


    “邊軍有補充上嗎?”寧淮安問道。


    高順點點頭:“之前派出去策應的一萬邊軍都補充進城裏了,大雪龍騎調到了原先的邊軍大營,隻要慶國那邊不繼續增派人手,他們定破不了城!”


    高順語氣自信。


    說實話,若不是邊軍實力差強人意,麵對十萬慶軍,別說守城了,他都敢直接莽上去硬碰硬!


    身為陷陣營的統帥,論“莽”,他不比寧淮安差。


    一番了解過後,寧淮安對齊慶雙方在滄州戰場上的情況也有所了解,並進行了進一步部署。


    “打到現在,比的就是耐性了,看誰也撐不住,慶國那邊有兵源加入,占些優勢,我一會兒給皇帝寫封書信,讓她再派些士兵過來,也好減輕你們的壓力。”。


    寧淮安拍拍高順的肩膀,正色道:“辛苦了。”


    高順心中一暖,咧嘴笑道:“主上,屬下不怕累。”


    頓了頓,他又自信道:“主上放心,就憑一個葉眾,他絕對不是屬下的對手!”


    寧淮安沒有在滄州久留,隊伍修整了一日,次日便再次踏上了征程。


    “對了,之前燕小已的慶軍軍旗還有吧?”寧淮安忽然停下腳步。


    高順點點頭:“有的,都在庫房。”


    滄州城原本就是燕小已的軍營,隻是他向來不愛在城內駐紮,但庫房中還是存有一些甲胄、兵器、軍旗等物資。


    高順將軍旗交到寧淮安手中,也不明白他要這東西有什麽用。


    寧淮安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這東西,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


    出使慶國的隊伍浩浩蕩蕩的繼續朝著慶國駛去。


    臨走前寧淮安將皇帝的賞賜發給了眾將士,有了真金白銀的激勵,將士們更加振奮。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愁。


    遠處高山上,葉眾的隊伍悄然出現。


    他望著寧淮安率領的使團漸行漸遠,恨得咬牙切齒。


    “我應該忍住的,要是兵力沒消耗的這麽厲害,恐怕就能留住他了……”


    葉眾懊悔不已。


    經過這些天持續的攻城,他的麾下損耗彌巨,哪怕算上後來補充進來的兵馬,也隻剩不到六萬人,損失已經過半。


    更令人無奈的是,這支隊伍已經十分疲憊,作戰能力大幅度下滑,以至於葉眾不得已隻能讓大軍休息幾日。


    現在看著寧淮安出現,葉眾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多好的機會啊!”


    葉眾雙眼通紅,心中積鬱難消。


    雖說寧淮安所帶領的使團沒多少人,但裏麵可是有燕雲十八騎這種能以一當千的存在!


    十八人就相當於一支幾萬人的大軍!


    而且滄州城內還有高順的陷陣營以及兩萬邊軍,原本的邊軍大營內更有近一萬大雪龍騎策應。


    這樣的陣容,就算是在開闊地明刀實槍的打,至少也要十五萬才有把握拿下。


    而現在葉眾麾下卻隻有不足六萬,遠遠不夠。


    一旦進攻,短時間內若不能將燕雲十八騎和寧淮安解決掉的話,那一旦援軍襲來,他們這六萬人就得被包了餃子。


    幾番權衡之下,僅存的理智讓葉眾按捺住了向使團衝殺的衝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淮安遠去。


    官道上。


    燕雲十八騎中的一人策馬追上大部隊。


    “侯爺,葉眾的隊伍沒有跟來。”


    寧淮安朝著遠處望了一眼,倒是沒覺得意外。


    有了燕小已的前車之鑒,後續派來的主帥一定是穩重型的,不敢輕易冒險。


    “走吧,天黑前趕到下個城鎮。”


    三日後。


    使團隊伍經過漫長的跋涉,終於臨近京都。


    “侯爺,再往前三十裏就到了。”一名士兵前來匯報。


    聞言,一眾文官長長鬆了口氣。


    “太好了,終於要到了……我這老骨頭呦……”


    這些文官們的身子骨到底不如武將,加上此次派出的官員大部分年紀都不小了,一路顛簸下來,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前方可是寧侯?”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唿喚。


    抬眼望去,隻見一名穿著慶國文官服飾的中年人匆匆跑來,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人長相頗有喜感,笑起來有些像貓。


    “你是?”


    來人恭敬一禮,笑容市儈:“在下慶國鑒查院文書王祈年,奉命在此迎接諸位。”


    “就你一個人?”寧淮安眉頭皺起。


    王祈年身軀一顫,連忙道:“當然不是,迎接的隊伍在京都城外,在下隻是提前來迎上一迎……”


    京都城外。


    以禮部為首的官員已經在城外做好了迎接準備。


    他們雖是對寧淮安不滿,但兩國來往,禮不可廢,自當重視。


    除了禮部一眾官員之外,城外還有一個身穿黑衣,坐在輪椅上的中年人,正是鑒查院院長陳平平!


    日頭當空,深秋的陽光比起盛夏時已柔和許多,但一眾等待的官員仍是有些焦躁。


    不多時,一道人影快步奔來,速度之快,更勝戰馬。


    “見到齊國使團了嗎?”陳平平問道。


    王祈年穩住身形,諂笑道:“見到了,算時間,大概再有一刻鍾就能抵達。”


    “嗯……”陳平平點點頭,隨後長長吐了口氣,語氣有些複雜,“他終於來了。”


    他的語氣中有激動、有期許、有傷感、有孤獨、亦有幾分兇狠。


    這是種十分複雜的情緒,或許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無法理解這種情緒。


    陳平平臉上帶著種意味不明的笑,他執掌鑒查院多年,心思之深,天下少有人能及。


    寧淮安,你別讓我失望啊……陳平平眸光湛湛。


    旁人不明所以,候在一旁幫忙推輪椅的鑒查院四處主辦嚴偌海,看見陳平平發笑,不免有些氣惱:“聽你這語氣,似乎還很欣賞他?”


    嚴偌海嘴角抿起,看起來很不高興。


    “你別忘了,兵昀可是差點死在齊國!”


    陳平平搖頭失笑:“兵昀被抓,是錦衣衛幹的事,跟寧淮安有什麽關係?”


    嚴偌海自然也明白這層道理,但架不住恨屋及烏:“誰讓他也是齊國人,我惱他怎麽了?”


    “你呀……還是這臭脾氣,跟年輕時一樣。”陳平平無奈苦笑,隨後笑問道,“若是拋開立場不談,你難道不認為他很值得欣賞嗎?”


    嚴偌海抿著嘴不想說話。


    陳平平卻打開了話匣子,微笑著——列舉,如數家珍:“弱冠之齡,達到九品,擊殺半步宗師。


    “首次率軍出征,率領大軍,深入北蠻,踏碎王庭,封狼居胥。


    “滄州一戰,他生擒九品箭手燕小已,奪取滄州城……”


    細細數來,陳平平不禁唏噓。


    “古往今來,能有這份功績者,除了主角還有誰?”


    他的語氣中不乏讚歎之意。


    嚴偌海聽在耳中,雖然不痛快,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無他,寧淮安實在是太優秀了!


    這樣優秀的人,縱觀古今,也難找到幾個。


    “隻是可惜啊……”陳平平忽然傷感,沒來由冒出一句:“要是寧淮安能早生些年就好了。”


    “嗯?你這話什麽意思?”嚴偌海皺著眉,沒明白陳平平此話含義。


    陳平平察覺到自己失言,搖頭輕笑:“沒什麽。”


    沒人發現,他那睿智的雙眸中剛才閃過一抹濃濃的孤獨和悲傷。


    若是寧淮安早生二十年,以他的風采,小姐或許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陳平平幽幽一歎,這話他隻能埋在心裏。


    沒有人知道,陳平平其實並不忠心於慶帝。


    他從始至終隻忠心於一個人,一個女人,她叫……葉輕楣!


    自打寧淮安嶄露頭角之際,陳平平就對其密切關注。


    他漸漸開始了解這個年少有為,又極為忠君愛國的年輕人。


    了解的越多,遺憾也就越重。


    “可惜啊……”陳平平又是一聲歎息。


    嚴偌海隻以為他在惋惜寧淮安沒能生在慶國。


    殊不知陳平平心中默默補了句:“可惜,沒有如果……


    陳平平低著頭,雙手撫摸著輪椅扶手上的按鈕,一股殺意在心中瘋狂蔓延。


    我會給你報仇的,一定會的……陳平平的絕心無比堅定,“人來了。”


    他忽然抬起頭,遠遠望去,一支隊伍已經從道路盡頭出現,映入眼簾。


    使團隊伍遠遠而來,隊伍聲勢浩大。


    當先一人鮮衣怒馬,鼻如懸膽、劍眉星目,著實英武不凡。


    其身份已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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