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茜的葬禮結束之後,所有人的工作恢複了原本的節奏。


    陰沉沉的某一天,羅有有看到爺爺羅家生一大早就出了門往村口走。


    羅家生多年前因為受傷從一線退下來,在後勤工作,很少有出遠門的情況,特別是這個時間點。


    羅有有感覺不太對勁,便跟了上去,果然發現羅家生去了當年那個醫院的婦產科。


    羅家生想了很多天,他還是決定先打聽清楚羅中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再考慮是不是把自己的親生孩子換迴來。


    但確實時間太久,醫院當年的資料存檔還都是手寫的,尋找有一定難度。


    他想到當年的小護士,便多番打聽,終於找到她家地址,第二天,羅家生拎著一些水果茶葉去了小護士家。


    為了不引起懷疑,羅家生告訴小護士是她的妻子在臨終之時,說起當年那對夫婦在醫院對她特別照顧,一直沒有機會去感謝人家,希望有一些關於那對夫婦的消息,他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表達謝意,也算完成妻子臨終遺憾。


    小護士也沒多想,其實那對夫婦她一直記得。


    畢竟是她為數不多的,見過的大人物。


    “哎呦,說起來這個人,其實你在部隊呆過,應該不陌生,當年他已經是我們這種小人物難得一見了,現在更是不得了,哪裏會缺感謝他的人。”


    說著,小護士翻出了一張舊時報紙,指了指上麵的男人,“你看看,就是他。”


    羅有有看到羅家生的背影頓時緊繃起來,也湊過去瞄了一眼,看看自己的親爺爺到底長什麽樣。


    羅有有平時不關注新聞,她也不認識報紙上的人是誰,她隻是記住下麵那個名字——南州嶽。


    “原來,他才是我的爺爺。”


    羅家生失魂落魄的迴到家裏。


    一路上他的身體裏麵好像有兩個人在撕扯,一個人提醒他把真相說出來;另一個人又告訴自己應該隱瞞。


    自己的親生兒子在那樣的家庭裏麵成長,如果得知真相,怎麽受得了,可如果不說,羅中怎麽辦……


    傍晚,羅中迴到家,發現羅家生獨自坐在院子裏,抽著煙。他以為父親還沉浸在母親去世的情緒裏,便坐到羅家生身邊,陪著他,沒說話。


    羅家生其實早就注意到羅中迴家了,他沒有喊他,因為他不知道該用怎麽樣心情去麵對這個“兒子”。


    羅家生忽然想到羅中唯一的女兒,羅有有。


    他不禁假設,倘若羅有有的爺爺不是他自己,是不是也不會因為拚命工作早早丟了性命。


    這樣想來,欠羅中的就更多了。


    “那說出真相之後,羅中還能原諒自己嗎?那個被帶走的孩子,過慣了富貴日子,還能迴來過這樣的平凡生活嗎?”


    羅有有看著羅家生不斷思考的樣子,心急火燎,為什麽爺爺還不說出真相,難道要讓父親永遠都不能迴到自己親生父母身邊嗎?


    “阿中,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羅家生掐了煙,用力在地上踩了踩煙頭,看著羅中那張臉,下定決心,“你媽已經走了,以後你和你大哥分開過吧,我到時候給你一筆錢,你去鎮上買套房子,帶著你媳婦好好的。”


    “你媳婦也不容易,有有沒了,她一直傷心,身體也差了許多。幹脆離開這裏,去找她父母好了,有親人陪著,會好一點,以後你也不用想著家裏,你大姐大哥會照顧好我的。”


    羅中雖然不懂父親為何要這樣安排,但是想到妻子,和失去的女兒,他思考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遊蕩在旁邊的羅有有看到這一切,覺得還是高估了人性。但也不意外羅家生還是選擇隱瞞真相,畢竟牽扯到的人太多。


    其實就算說了,也不知道會引出什麽禍端,對於父親來說,最寶貴的時間過去半百,女兒也沒有了,從沒見過的父母會不會接受自己也未知,確實不如跟心愛的妻子好好的過一輩子。


    “隻是希望,下輩子不要再這樣辛苦了。”


    突然間羅有有開始變得無力,再次醒來,已經迴到1997年,五歲。


    她用三天接受這個事實,既然上天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次她不會再重蹈覆轍,首先就是要讓父親有去南城。


    ——


    羅有有並沒有去鄰居小美家玩,而是轉頭去了鎮上外祖父的家。


    主要還是由於羅中正在部隊沒有休假,而陳李李工作的學校,也離家比較遠,一般周末才迴家,所以羅有有雖然迫切的想見到他們,也沒有辦法,好在外祖父家不是很遠。


    外祖父其實不算是海城人,但外祖母是。


    羅有有的外祖父陳則多年前不僅僅在南城大學的國畫係任教,還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國畫大師。


    但因為外祖母當年身體不太好,也加上二老確實也不年輕了,所以外祖父提前退休帶著外祖母迴她的老家,迴到了這個山清水秀,空氣清新,沒什麽工業發展的海邊小鎮。


    從村裏到鎮上其實不遠,隻是對於現在五歲的羅有有來說,也確實是個難關。


    這小短腿邁不開就算了,還沒什麽體力。


    說來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走到外麵,現在馬路上還不是水泥路,看向遠處沒幾棟高樓,也沒什麽綠化,光禿禿的。


    但是空氣混合著泥土青草的味道,讓人舒緩下來。前世羅有有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已經很久沒有看過路邊的風景,也很久沒有這麽放鬆過了。


    連走帶跑差不多二十分鍾,終於到了外祖父家門口。


    外祖父的房子是他自己設計的,幽靜淡雅的中式小院子,坐落在鬧市的角落,成為別具一格的存在。


    羅有有跑到門口的台階,拍打著門唿喊著:“外公,外婆,有有來了,快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緩緩的開了。


    透過門縫,羅有有看到了外祖母李慕之目光從詫異到驚喜,羅有有趕緊側身跨過門坎,緊緊抱著她,“外婆,我好想你。”


    說完,便開始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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