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比例60。這個意氣風發鮮活快樂的師姐,與真儀記憶中的師姐漸漸重合,真儀想,自己本也可以像了了那樣,讓師姐一直這樣快樂下去。為何要因根本不愛自己的人,和師姐決裂?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連師姐也被廢去修為趕迴凡間,那浪費在太離身上的光陰,哪怕拿來一半潛心修煉,也不至於落得一死一廢的結局。


    淩波望著突然間開始流淚的小雪人,嚇了一跳:“別別別,你可千萬別化呀!師妹要是問起,我怎麽交代?”


    真儀淚眼婆娑,“師姐,師姐,對不起,對不起。”


    淩波聽不到她的聲音,隻是見小雪人並未融化,這才奇道:“咦,沒化,那這水是哪裏來的?”


    她跟自己開玩笑:“總不至於是雪人流淚了吧?”


    最終她沒舍得把小雪人放到屋外,夜晚外頭氣溫雖低,淩波還是擔心萬一刮風啊下雨啊之類的自己來不及察覺,會令小雪人受到損傷。


    她把盛著小雪人的盤子放到枕邊,真儀在了了身邊隻能待窗台,不免有點激動,雖然她感受不到被褥的柔軟,但就這樣與師姐靠得這麽近,好像彼此之間的齟齬從未發生,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模樣。


    隨後,她看見靠牆的床裏邊,有一塊巴掌大的長命鎖,已經模糊的記憶瞬間迴籠,真儀想起來自己也有一塊這樣的長命鎖,她不記得是誰給的,一直習慣性帶在身上,直到身體成為容器,她看見被廢的師姐離開時,手裏正攥著這塊長命鎖。


    淩波掀開被子上床,正好看見自己的長命鎖,她想了想,拿過來給小雪人戴上,眼眸彎彎如月:“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你戴上,比了了合適。那臭丫頭,一點都不愛打扮,讓她戴個鐲子發簪,比登天還難,還是你戴好看。”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小雪人的腦袋,“這可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你要好好保護,不可以化掉哦,不然會生鏽的。”


    真儀再也忍不住,想要抱住淩波,雙手卻從師姐身體中穿過,她怔怔地望著自己這雙無法觸碰到任何東西的手,忽然對太離仙君產生了怨恨。


    她本可以不過那樣的人生!


    淩波並不知道小雪人中藏有一個靈魂,由於夏月母女被她留下,她總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匡明的所作所為令人不齒,自己的話旁人又不會聽,她想,幹脆教夏月修煉,想法很好,實施起來卻不容易。


    首先她自己學藝不精,全靠跟隨了了才有進步,淩波想過去求師妹,連著夏月一起教,但用腳趾頭想就知道,師妹不可能答應。


    自己來的話,淩波心裏沒底,所以才要早起抱佛腳。


    了了不關心師姐會為了夏月做到何種程度,無論淩波怎樣選擇,她答應會幫她,就一定會為她兜底,眼下,她對魔王宿錦的興趣超過一切。


    有個問題了了始終想不明白,她本是漫無邊際的冰雪,創造她的人給予了她神智與靈魂,又讓她成為女人,可在修仙界的這十年,了了發現,女人並不是世界的主宰,她們通通失去本性,無比軟弱——她不明白,為何要讓她成為女人?


    在權力被男人瓜分,以男為尊的世界,男人理所當然占據了支配者與統治者的身份,了了不是傻子,她感覺到了諸多古怪之處,比如師姐常常會指責她不愛穿裙子不愛打扮沒個女兒家模樣,卻從來不會要求兩位師兄去妝扮的花枝招展,無上宗對女徒的要求永遠比男徒寬鬆,一些師姐認為這是師門偏愛,了了卻認為這會加重她們的軟弱。


    受到嚴格教導的師兄弟們被委以重任,師姐妹們則絞盡腦汁地思考要如何才能變得更美,男人一心想飛升得道,女人卻一心一意渴盼良人。


    在了了模糊不清的記憶中,創造自己的,似乎也是女人。她擁有如此強大,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萬物唾手可得,為何還要聽師姐的,去做乖巧甜美的小姑娘?


    所以無論師姐怎樣數落,了了都不為所動,她對權勢地位並沒有野心,但她看明白了一件事,男人們為之爭搶的才是寶物,而寶物應當屬於強者。


    所以她可以不喜歡,但不能沒有。


    宿錦已在冰籠中被鎖了兩日,他試過各種辦法想要打破牢籠,可那看著並不厚重的冰鏈,就是能將他困住,令他逃脫不能。


    “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忿忿地扯著冰鏈質問了了:“要殺要剮,好歹給個準話,這樣耍人好玩嗎!”


    了了望著他,反問:“你生什麽氣?”


    宿錦怒道:“換作你被人當狗一樣鎖在籠子裏,你難道不生氣?”


    了了麵無表情,心裏卻想不明白,宿錦怎麽會懂這個道理?


    她又問:“籠子很大,並不擁擠,還很安全,你為何不喜歡?”


    若非自己的性命攥在對方手中,宿錦真是想要用盡畢生髒話辱罵了了,他忍著怒氣,一字一句語調陰森:“再大的籠子,也是籠子!既然你說籠子寬敞又安全,你自己怎麽不進來試試?”


    了了說:“因為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宿錦又開始抓狂,“你放我出去!”


    他的答案無法令了了滿意,所以了了決定要給宿錦一點懲罰。


    扣在手腕上的冰鏈猛地生出尖銳冰刺,紮入宿錦皮肉,鮮血染紅了堅冰,很快便凝固成型,宿錦隻覺靈魂都要被這極寒之氣凍結,他的身體表麵迅速結出白霜,吐氣成冰,可這番痛苦模樣卻無法讓了了動容。


    宿錦不喜歡籠子,也不喜歡被關起來,了了隻關了他兩日,他反應便這樣大,顯然他很清楚籠子不是好東西,被關起來也不會感到幸福。


    那麽了了想不通,既然宿錦懂,為何還要用籠子關住真儀?


    人可真奇怪,女人愛男人,是為他生子為他犧牲,連命都不要也要成全默默退讓;男人愛女人,卻是把她殺了,再把她的靈魂做成泥俑帶在身邊,不然就是把她關在籠子裏用鐵鏈鎖住。


    她還有話要問,因此留了宿錦一命,宿錦受了教訓後也學乖了,他本就是能屈能伸之人,且極會偽裝,否則當初也不能混進無上宗,還跟太離做了師兄弟。


    現下他淪為階下囚受製於人,倒不如放下|身段與其周旋,宿錦不信自己鬥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他迅速製定了新的計劃,開始誘哄了了:“你說過喜歡我,這話可還當真?”


    了了望著他,很不走心地說:“是啊。”


    “那你怎麽可以把我關起來?”


    “怎麽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宿錦語氣溫柔,他模樣極美,一雙黑眸若是不憋著壞,稍加動情便顯真心,專注凝視一個人時,很容易叫人感覺他的柔情萬千,“你若喜歡我,便應當尊重我理解我,將我關起來,我要怎樣抱你親你?”


    了了卻搖頭:“我隻喜歡你現在這副模樣。”


    宿錦繼續哄騙:“那是因為你從未嚐過何謂兩情相悅,兩個人若是愛慕彼此,便會自然而然想要看見對方高興,你把我關在籠子裏,我怎麽會高興呢?”


    “可我很高興。”


    “你隻能待在籠子裏的模樣,比你說太離護短的模樣漂亮多了。”


    宿錦一直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記仇之人,今日才知,比起了了自己還差得遠,虛假的溫柔一掃而空,他驚疑問道:“你!你這樣對我,難道就因我那日說了一句護短?”


    了了沒有迴答他,宿錦怎麽想得到自己遭這樣的罪,竟是因為隨口一句話!他感到無比荒謬,想要指責了了又擔心將其惹怒,凍得失去血色的臉青白交加,這讓觀察他變化的了了恍然明白了什麽。


    成為人之後,她生出了好奇心,開始有求知欲,對於一切無法理解的難題都想要尋找答案,以此來弄明白,自己由冰雪化人的意義。


    看著宿錦絞盡腦汁試圖蒙騙自己卻又失敗,了了想,這個世界女人什麽樣,男人什麽樣,根本與自己無關,女人與男人相愛也好,相殺也罷,並不妨礙她作為“人”,作為“女人”去活,她是什麽樣,“人”就是什麽樣,“女人”就是什麽樣。


    因為她生來自由。


    周圍的吹捧讚美於了了彷如雲煙,她根本就沒聽進去,反倒淩波高興地像是在誇自己,連連致謝欣喜不已,與有榮焉。


    “這位師妹真是年輕有為啊!無上宗的女魁首,真可謂是百年難得一見了!”


    “是啊是啊,了了師妹著實厲害,我等真是甘拜下風!”


    “說出來簡直叫人不敢相信,最開始我聽說今年無上宗是位女魁首,真是大吃一驚!”


    ……


    了了依舊不動如山,直到一位年輕男修走到她麵前,雙手拱起笑意吟吟:“這位想必便是無上宗的了了師妹吧?在下飛羽劍派柴獻,聽聞與師妹抽到一組,到時還望師妹手下留情。”


    他容貌英俊,笑起來時格外叫人心情舒暢,嘴也很甜,若隻從外表看,當是那種極受歡迎之人,會給首次見麵留下極好的印象。


    淩波如臨大敵,警惕十足地問:“你過來做什麽?!”


    “這位師妹何必如此防備?我隻是與了了師妹說幾句話罷了,畢竟這是無上宗頭一迴出女魁首,想必是太離仙君教導有方吧?”


    再溫柔的態度再英俊的容貌,得不到迴應也依舊免除不掉尷尬,柴獻的笑容漸漸僵在臉上,周圍其他人也紛紛注目,柴獻為人如何,但凡聽過他名字的皆有了解,此人勝負欲極強,又的確天資過人,於是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性格。


    今年無上宗的魁首年僅十六,別說是飛羽劍派,其他門派一樣感到不可思議,小門派想要攀附無上宗因而大肆讚美,如飛羽劍派這樣的大門派,卻隻會輕視。


    十六歲,十六歲意味著連修仙的門檻都沒有摸到,天生劍骨的辛翎當年作為都山派魁首參加大比時二十一歲,那已是迄今為止修仙界最年輕的魁首記錄,同樣天生劍骨的臧緲今年首次參加門派大比的歲數則是二十三。


    但凡天才者,必定才名遠揚,都山派從默默無聞的小門派一夕成名,靠得便是辛翎,臧緲雖是首次參加大比,卻也早有美名,而無上宗這位女魁首,不僅年歲稚嫩,從前更是寂寂無名,無人知曉!


    這很難不讓人懷疑無上宗將門派大比當作兒戲,若是拜太離仙君為師就能做魁首,那為何比她先入門的淩波元景玉書沒有?既無往日才名,亦無過人之處,莫非是太離仙君老房子著火,心疼新入門的小女徒,於是竭力捧她與各大門派魁首同台競技,相較爭鋒?


    表情語氣,都挑不出柴獻毛病,隻是他把女魁首的女字咬得極重,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曖昧暗示感,淩波頓覺如同吞了隻蒼蠅般惡心,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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