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雋強忍淚水接過律法書,他從未遇到過一個人是真心希望他好,不求迴報的。


    即使他的家人,他大哥每次去書院給他送糧食,都要不停強調種地辛苦,等他有出息了一定要迴報家裏。


    甚至連休假迴家,飯桌上小侄子都強調家裏的糧是他爹爹種得,讓小叔叔趕緊有出息,迴報爹爹,好帶他去吃大魚大肉。


    孫雋知道這些年哥哥們受苦了,他也立誌好好讀書將來迴報哥哥們的,可是被一遍一遍的提起,心裏總是有些委屈的。


    現在忽然遇到了肖青山這般,一下子有些繃不住了。肖青山不知道孫雋的想法,如果知道肯定很高興:對!就這麽想我!終於遇到個比我實在的人了。


    肖青山看著書房裏站在椅子上的女兒有些懵,小女兒剛剛說的啥?:什麽叫她也要寫遊記。要寫最好的遊記。


    這是聽遊記故事入迷了嗎?是的,小明佳如今才4歲,開蒙不久識字不多,永州八記還需要爹爹或者哥哥讀給她聽,甚至哥哥還時常讀錯字。


    肖青山還在懷疑自己的時候,沒想到兒子也加入了,兒子說他也要寫遊記。


    明峻是真的要寫遊記的,他很喜歡永州八記裏記錄的風景和人文,至於怎麽萌生寫遊記的想法,那就要問問他的好妹妹明佳了。


    看著兒子女兒都信誓旦旦說要寫遊記的樣子,肖青山不忍潑冷水,立即表示支持。遊記寫出來他一定第一個拜讀,父子三人笑作一團。


    三月初八平靜的村子裏再一次熱鬧了起來,一隊衙役敲鑼打鼓的進了村子。


    是來給肖青山送派官文書的,肖青山任川州渠縣縣令一職,五月初一到任。


    一同送來的還有朝廷給的50兩安家費。一石激起千層浪,村裏人炸開了鍋,他們村子居然出了一位縣太爺。


    董氏幹了兩串銅錢送給衙役請他們吃茶,送了衙役,等看著鬧的村民和笑得合不攏嘴得村長都走了,才關上門,一家人坐下來聊聊接下來怎麽辦。


    明峻率先發問:“爹,川州在哪裏?遠嗎?有海嗎”一臉猴急樣。


    肖青山有些苦笑,他想過偏僻,沒想過這麽偏僻,和兒子解釋:“川州在西北方向,不靠近海,相反川州是比較容易幹旱的,有些缺水”一聽這個,明峻有些失望了。


    明佳也有些皺眉:西北,缺水?陝甘寧?西北適合種植什麽來著?啊,我的地理知識啊!


    肖青山看著失望的兒子以及皺著小眉頭的女兒,有些心疼得道:“而且川州屬於邊境州了,是下州,前朝時就屬於貧困州,你們跟著我怕是要受苦了。”


    董氏看向丈夫,偷偷的拉著丈夫的袖口安慰道:“去哪裏當官不是你能決定的,沒事的,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


    明峻也感覺到了爹爹的自責,可是他不知道怎麽安慰爹爹。明佳這時第一次開口了,語氣天真還有些驕縱:“那也是縣太爺家的小姐嘍”


    肖青山笑著摸摸小女兒的頭:是,你是縣太爺家得小姐了,還是唯一的小姐。


    搞清楚川州的位置和距離之後,明佳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現在具體五月初一,還有大概50天。正常走路上大概需要20天的時間,其實都是算好的,這邊留15天收拾行李打包,那邊15天收拾行李適應縣衙。


    肖家東西少,而且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其實隻要找好商隊或者鏢師,他們很快就可以出發了。爹爹至少要在川州任職滿3年,不差提前這15天。


    明佳想把時間更多的是用在路上,了解國情,了解百姓尋找更多可能性。


    明佳把想法先和哥哥說了,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在路上玩,明峻舉雙手讚成。於是兄妹統一戰線,撒嬌賣萌,一堆歪理,一會說他們要每個城都多停留2天,寫遊記。


    一會說爹爹早前在書院不常陪他們,以後也會很忙更沒時間了。不如路上多陪他們遊玩一下。


    肖青山和董氏很少見兒子女兒這麽齊心,一起撒嬌。夫妻二人商量一下也確實沒什麽要收拾的,於是,同意了兄妹二人得提議。


    5天後出發,川州。


    肖家一家人在開開心心規劃未來的時候,李瀚升倒是放心不少。他知道現在很多縣城是沒有縣令的,但是當地鄉紳和商戶勾結,哄抬物價等方法,把控縣城的財政。


    以肖青山的憨直性格,若是去了這樣的縣城可是不好展開工作。若是世家公子有家族撐腰還好,這種寒門縣令,能保條命就不錯了,畢竟現在匪寇作亂,大夫緊缺,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不過,現在不用擔心這些了,因為肖青山去的是川州,渠縣,渠縣就沒有鄉紳,甚至商戶都沒有幾個,更準確說法是人都沒多少。


    村長激動勁還沒下去,激動得睡不著,感謝他爹當初選擇在這裏定居,風水好啊!這才幾年,就出了個縣令。


    縣城書院,謝瑾聽小廝匯報了肖青山得委派文書,高興得給了賞:“肖青山,你以為搶了小爺的名額你就可以安心當官嗎?把你整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看你幾時能有政績。”


    其實,謝瑾也沒幹什麽。就是亞士考試當天,謝瑾借著謝家的名頭去拜訪了一下知府。


    府試名次是公布的,這次律法考試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走個過場,主考記憶力,律法背過就可以。所以考生答卷都沒封存。謝瑾和知府密談幾句,謝瑾就提筆在肖青山的答卷末尾加了一句話:


    學生,感念聖上賢明,得以機會。雖是朽木之才,難成棟梁,但願身赴邊疆,微薄之力,複往日繁華。


    謝瑾當初為了陷害肖青山沒少模仿他的筆跡,這一行字寫的更是難分真偽。


    這答卷一遞上去,吏部官員樂了,正愁著川州沒人願意去呢,這來一個主動要求去邊疆的,安排!


    這張答卷被吏部官員當作拍馬屁的工具,呈現給了皇上。皇上也十分欣慰,竟有如此大義的舉子,實在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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