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聳立著幾塊形狀奇特的太湖石,錯落有致。


    湖北麵是一座正殿。


    以半月湖為界,又分東西兩路,東路自北向南分別是樂善堂、小樂樓、章玉閣,西路則是翠琅軒、安華台與一座小佛堂。


    今日來的不止朝中官員,更有一些女眷。


    王府既想要熱鬧與排場,又得兼顧禮儀規矩,便將官員都安排在了正殿,而女眷則落座在安華台。


    容因今日穿了一身鬆石綠齊腰襦裙,領口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楚腰蠐領,明眸皓齒,端莊明麗,行走間裙裾飄搖,裊裊婷婷,翩然若仙。


    她才從月亮門下緩緩踱步而入,便引得不少人側目。


    私下互相探問,究竟是哪家的娘子。


    然而問詢的話在一堆人中轉了幾個來迴,竟無一人知曉。


    隻因從前原主尚在閨中時,舉凡別家宴請,嫡母柳氏素來隻帶崔容萱一人。


    雖說崔老太太也有幾個閨中密友識得她,但那些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今日都未曾露麵,自然不知她身份。


    當初,崔老太太雖有心為原主籌謀爭取,但心裏卻也有一番權衡。


    柳氏是個軟硬不吃的倔脾氣,若真強行向她施壓,難免不會鬧起來,到時若惹得家宅不寧,便得不償失了。


    更何況,原主並非一時三刻都住在她院裏,若真惹了柳氏不痛快,平日裏想磋磨原主,簡直易如反掌。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原主最終才隻得劍走偏鋒。


    她時年十八歲,原本按照崔家的門第,即便她是庶出,嫁不了什麽高門大戶,也有一些不錯的人家求娶。


    時人又流行嫁娶宜早不宜晚,大多數女子都是十五歲及笄前便已有了相看的人家,待笄禮一成,便可行婚嫁之禮。


    按理說崔容因根本不應該耽擱到這個年紀。


    可聽碧綃說,她之所以又拖了三年之久,便是為了給自己掙一門好親事。


    三年前,崔家祖父過世,為了博一個事親至孝的好名聲,說得一門好親事,崔容因於其靈堂上立誓要為其守孝三年。


    她在鄴都的好名聲,也正是從那個時候傳開的。


    但沒成想,她最終還是未能得償所願。


    隻因三年喪期一過,前去崔府提親的,不僅有那些被她名聲所吸引的人家,還多了一個她怎麽也意想不到的人。


    容因才踏上石階,便有一個身穿妃色單絲碧羅籠裙的少女站起身,走到階前,開門見山地問:「你是哪家的娘子,怎的我從未見過你?」


    容因微微一笑,才要開口作答,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郡主有所不知,這是我那三妹妹,她麵皮薄,一向不愛見人,先前在家時,每每母親想要帶我們姐妹倆一同赴宴,她都怕得不敢去。今日也是我軟磨硬泡了許久 ,才肯來呢。」


    崔容萱一邊說著,上前親熱地挽住了容因的手臂,與先前在上方寺時判若兩人。


    被她挽著,容因隻覺手臂上好似環繞上來一條蛇,心裏一陣不適。


    她暗地裏掙了掙,卻沒能逃開,被崔容萱兩隻手用力纏住。


    崔容萱話音一落,四下裏闃寂無聲。


    原本瞧著對容因似是頗有幾分興趣,想要上前搭話的幾個姑娘也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一步,轉過臉去。


    片刻的安靜過後,先前開口的那個少女忽然冷嗤一聲:「切,什麽麵皮薄,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說罷,她嘲弄地睨了容因一眼,轉身坐了迴去。


    見狀,崔容萱眼中的得意之色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就是要叫這妾生的丫頭知道知道,祖母再疼她又有什麽用?名聲比她好又有什麽用。她照樣不如自己嫁得好。


    一步落下便步步落下,從今往後,不管她去哪兒,都會有人因為她如今嫁了一個人見人憎的煞神而遭人白眼。


    容因垂眸,覷一眼她搭在自己臂彎上的手,心道果然是從小拿著劇本長大的土著居民,心思轉得就是比她快些。


    她盈盈一笑,不卑不亢道:「二姐姐誤會我了。想來是貴人多忘事,你嫁入王府後咱們姐妹便沒了多少機會來往,故而你記不得了。」


    「當初我一開始是求過母親帶我出門長長見識的,可後來卻被母親斥責了數次,說我一言一行都十分沒規矩,我怕丟了母親的顏麵,這才歇了那份心思。想來我確實是差了姐姐許多,時至今日也沒見過幾次這樣的大場麵,這才惹了貴人不喜。」


    聽她說完,台上女眷心中大多另有了一番思量。


    都是大戶人家宅院裏的,見多了嫡母明裏暗裏打壓庶女的手段,誰能聽不出裏麵的門道?


    這番話明裏暗裏實則是說康王妃高嫁之後便忘了家中姊妹,如今卻要在這裏硬充場麵。


    再者,她方才這一番談吐條理分明,觀她舉止亦是優雅,並不像她嫡母所說的那樣是個沒規矩的。再看此刻站在康王妃身邊,氣質容色倒是比之更勝一籌。


    誰人心下還不瞭然,這分明是她家嫡母怕她搶了自己女兒的風頭,故意不叫她在人前顯露。


    先前那出言諷刺她的少女不由側目,偷偷覷她一眼,見她含笑站在那兒,明明方才受了她好一番折辱,麵上卻依舊雲淡風輕,絲毫不介懷。


    甚至,方才她還拿話給自己遞了個台階,不至於讓旁人對她改觀後覺得自己方才那番話太過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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