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去解她那縷髮絲,卻不想小姑娘睡夢中下意識尋找倚靠,身子不老實地挪動起來,半邊小臉嚴實合縫地貼上了他的側腰。


    祁晝明渾身一僵。


    耳後悄然爬上一點微紅。


    他微微側身,試圖留出一點縫隙。然而那縷髮絲勾得太緊,他一動容因便哼唧出聲。


    小姑娘臉上的墨全都蹭在了他的衣衫上,幾乎把臉都蹭幹淨了。


    這還是其次。


    更要命的是,不知她是什麽臭毛病,睡著後並不老實,白嫩的臉頰在他腰間蹭了又蹭,似乎在找一個舒服的姿勢。


    蹭得他腰間的軟肉一陣酥癢。


    祁晝明幾乎是有些慌張地一把按住腰間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大手一推,將她推遠。


    下一刻,他從袖中摸出一把短刃,手起刀落,一小截斷髮輕輕落入他掌心。


    而後,他長腿一邁,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


    第二日早晨容因是被碧綃從床榻上拽起來的。


    她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一臉笑眯眯地盯著她的碧綃,揉了揉眼,困惑地問:「怎麽了?你這麽盯著我做什麽?」


    「夫人瞧瞧,如今是什麽時辰了?」看著她這副略顯嬌憨的模樣,碧綃的笑裏竟隱約透著一點曖昧。


    容因下意識轉過目光,被窗棱間刺目的日光照得眯了眯眼。


    「壞了」,她微怔一瞬,下一刻忽然驚叫一聲,掀起被子踩上鞋就往外間跑去,「快快快,你快幫我拾掇拾掇。怎的也不叫我一聲?晚了晚了,若是被祁晝明知道我今日沒紮馬步,還指不定怎麽收拾我呢!」


    「夫人」,看著她火急火燎的背影,碧綃哭笑不得,連忙追上去,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夫人,今日不用再練了!」


    容因詫異迴頭:「嗯?」


    碧綃笑,說:「大人今早特意來同我說,免了您這幾日的罰,讓您好好養好身子。」


    「當真?」容因不信反問,「他能有那麽好心?」


    碧綃點點頭,忽然問她:「夫人昨日是自己迴床上睡的?怎的連衣裳都沒脫?」


    她這一問,倒是把容因問住了。


    「是啊,我昨晚太困了,明明應當是趴在桌上睡過去的,怎麽就到了床上?」


    不光如此,今早起來時她連被子都是好好蓋在身上的。


    可這一切她都全無印象,這種感覺就像是宿醉醒來後腦子裏斷了片似的。


    見她如此,碧綃瞬間瞭然,肯定了心底的猜測。


    看向容因的那雙眼睛裏,寫滿了促狹的笑意。


    今早她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不知大人為何忽然一大早來尋她,讓她切莫再早早叫醒夫人,且還叮囑她告訴夫人這幾日都無需再領罰。


    原來是昨夜他又來過東院了。


    想來是見夫人抄書辛苦,心生不忍。


    先前她總覺得像大人那般不好親近的人,應當是不會體諒人的,因此日日為夫人擔憂,怕她在大人那裏受了委屈。


    可今日一看,卻並非全然如此。


    她想,說不準,來日大人和夫人興許還真能修成正果。


    隻是看夫人這副懵懂的模樣,想來也是個尚未開竅的。


    也不知得等到什麽時候她才能等來那一日。


    「夫人自己好好想想」,碧綃笑眯眯地看著她,「您昨晚無知無覺地就跑去了床榻上,今早大人又來告知我這幾日停了你的罰。您覺得,還能是誰?」


    「祁晝明?」容因脫口而出,說完後自己都是一臉詫異。


    碧綃瞧著她的神情,既不點頭,也不否認,但笑不語。


    「不可能吧……」,證實了猜測,容因反倒覺得難以置信。


    怎麽可能是那個煞神?


    他可不像是個如此好心的人,前段時日她分明還被他嚇得夜夜驚夢,寢食難安。


    難不成短短幾日,他就改了性?


    *


    容因先前答應祁承懿為他抄那些書,不光是想著要平息他因遲遲未能接宋嬤嬤迴府而產生的怒火,更因她先前聽聞祁太夫人的生辰正在這月,她想投其所好,便得勤學苦練。如此一來,替他抄書反倒成了一舉兩得。


    自祁晝明免去了容因早起的「晨練」之後,她便爭分奪秒,日日熬到深夜,第二日也不過比平日裏晚起那半個時辰。


    今夜又是如此。


    碧綃替容因卸去釵環後又準備好她明日要穿的衣裳放在一旁,然後轉身去收拾床鋪、放下床幔,隻待她一會兒停了筆便可直接去睡。


    做完這些,她迴頭看了一眼依舊伏案在燈下的容因,眼中滿是心疼。


    她們姑娘何曾受過這種罪。


    從前未出閣時,即便姑娘是庶女,不受老爺重視,姨娘性子又怯懦,不懂得替自己和姑娘鑽營,可因她伶俐又孝順,後來便得了老太太青眼,府裏再也未曾有人敢慢待她。


    姑娘自己又循規蹈矩,從不行差踏錯半步,從來就沒有受罰這一說。


    可自從來了這祁府,就又是紮馬步又是抄書的。


    「夫人,快別抄了,明日再抄吧,仔細傷了眼。」碧綃輕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柔聲勸道。


    眼下已亥時過半,容因已在燈下抄了近兩個時辰的書。


    她眼底泛紅,幾乎一眼就能瞧見眼中的血絲,顯然已是十分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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