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皺了皺眉,冷淡道:「就是海族全族斷絕了生育能力這件事。」


    路西法裝作恍然大悟,故作嘆息:「原來是為這事,這有什麽不好開口的?我讓阿斯蒙蒂斯留下幾日,指導指導,你們再……自己努力一下。」


    他還在裝傻。


    海皇捏緊酒杯,努力鎮定道:「不是沒有那種想法,是,懷不上。」


    就算用盡歪門邪道懷上了,也必定胎死腹中。


    這是從多久前開始的,沒人說得清。隻是從某一日開始,大家就驀然發現,整個海族竟然再沒有一個嬰孩出生。


    這對於自然族群來說,幾乎是滅族之災的前兆。


    海族不是沒想過直接求助於天堂,但每次無論想先求見哪一位熾天使,都總是會因各種事情錯過。


    海族長老甚至主動去攔截過在下界公辦的米迦勒,但就在他要說出口那一瞬間,旁邊的鯊魚發瘋似的襲擊過往船隻,米迦勒立刻沖了過去,隻匆匆留下一句「迴見」。


    然後就再也不見。


    時間久了,海族自然能看出,這是誰的手筆。


    太多巧合,那就不是巧合。


    但是,為什麽呢?


    浮浪海嶼陷入了一片沉悶的氛圍中,人心惴惴,每天都有不同的猜測流傳坊間,海皇遏製多次,這才讓他們稍微沒那麽明麵上也議論紛紛。


    求助天堂無門,那就隻有地獄了。


    偏偏……海皇,曾三番五次,不給撒旦陛下麵子。


    路西法笑了笑。


    「我來之前,去過人魚族的不息海嶼。」他都無需示意,耶和華已經從侍女手中接過酒壺為他斟滿。


    「人魚族的……現在該說,前任族長,他說曾與你合謀,從你手中得到了一樣東西,暗算了他的兄長,琅玕,你承認嗎?」


    「是我做的。」海皇毫不避諱,「他太蠢了,其實騙過了也沒有成就感。他兄長倒是比他聰明些,所以留不得。」


    他說話如此輕慢,好似幾條無辜性命當真不算迴事。


    「好,很好,不擇手段,符合地獄的美德。」路西法拍了拍掌,大加稱讚,「那麽,一直暗中襄助他侄兒復仇的,也是你?」


    「沒錯。」海皇毫不猶豫,「包括他妻女同他離心,也有我派去的人的挑撥之功。」


    「我還見過一個狗頭人身的青年,誰給他縫的?手藝不錯。」路西法笑道,「唔,再精進精進,可以同耶和華一較高下。」


    他肆無忌憚直唿其名,卻讓許多海族權貴嚇得掉了一地杯子,器具清脆的碎裂聲此起彼伏,有膽小的兩眼一翻,倒抽涼氣。


    膽子就這麽點大,也敢來同他談交易。


    路西法再次覺得自己名聲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從前有位地獄魔王承了我的情,見我為此事發愁,他就提出幫忙,我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反正,做成了。」


    「誰這麽厲害?」路西法倍感興趣。


    「說起來,陛下對他應該也不陌生。」海皇抬起頭,看著他,「陛下,還記得列拉金嗎?」


    列拉金,多麽熟悉的名字。


    多年前操控精靈族自相殘殺從中獲利的野心勃勃陰謀家,擅長多種奇門異術和煉製秘藥,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厲害角色,卻因識破天機突兀地死在了海上,連屍體都沒能留下。


    他的死,叫那時候還算無法無天張狂任性的地獄魔王們都不由得震了一震,好長時間都夾緊尾巴做魔。


    如今乍然從海皇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路西法還有些感嘆。


    「他當初要去的目的地,是浮浪海嶼?」


    「他原本是想去不息海嶼。」


    那就是想通了什麽之後,打算去浮浪海嶼,或許商議,或許求證。


    總之,浮浪海嶼有關於他的謎團的線索。


    路西法站起身,似笑非笑道:「三天之內,讓我看到你們的誠意。」


    「好。」海皇舉杯,交易完成。


    「可是陛下,我印象中……那位,他要是先斷絕了誰的種族繁衍,這就意味著出大事了呀。」阿斯蒙蒂斯撓了撓頭。


    「難道你認為,我阻攔不了嗎?」路西法不以為意。


    「不是不是,我,我的意思是……」阿斯蒙蒂斯急得又抓了抓臉,「那,怎麽才能讓他們懷上,還能生下來?」


    他能想到的辦法,包括但不限於與外族結合,或是藉助一些秘法秘藥,海族自己應該也都嚐試過了,可看他們的反應,應當是都沒有效果。


    「別西卜送來的消息,你仔細看了嗎?」


    「看了。」阿斯蒙蒂斯老老實實道,「上麵說,海族很多年前就發現了這件事,所有人都著急,海族的幾位長老都不約而同前往陸上尋求別的法門,其中海皇的兩位叔叔尤甚,其中一位,用了很陰毒的偏方,讓與自己結合的女子吃下幾十個新生嬰孩的心髒,遮蔽天機,這才懷上,但如今,也是胎像不穩,隱隱有流產之兆。」


    所以他才會那麽焦躁。


    而海皇,顯得更與眾不同了。


    他從來不為這件事著急,沒採用過任何人的建議,甚至推拒了所有送來的美人。


    這般完全不在乎的態度,叫權貴們一邊暗恨,一邊又竊喜。


    海皇無後,心思也不在這件事上,那麽日後若是哪個親族先有了後代,豈不就算是搶占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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