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道不長不短的傷疤,沖淡了所有綺念。


    都是假的。


    挑|逗引|誘是假,歡喜眷戀是假。


    唯有不可填平的溝壑傷疤是真。


    他太擅長演戲,太擅長裝作深情,好似他當真有一顆飽含情愛的心一般。


    但其實不過都是蠱惑人心的手段罷了。


    耶和華闔上眼,平息片刻,恢復了鎮定,深藍似海的眼瞳隻剩淡漠,沉聲道:「路西法,你該迴去了。」


    「這麽著急趕我走?」路西法挑了挑眉,話裏有話,「難道有我不能見的人要來了嗎?」


    「你才炸了人家世代的居所,就不必還要麵見人家的先祖。」


    「怎麽,我還會當著你的麵對他動手不成?」路西法冷哼一聲,竟是直接起身離了他懷中,神情不虞,「耶和華,你對我從來就沒有信任,在你心裏,我難道就是隨時隨地任性妄為的人?」


    「你不是嗎?」耶和華語氣平靜地反問。


    路西法一噎。


    ……他還真是。


    但地獄之主絕不能認輸。


    「我什麽時候任性妄為了?」


    「在水晶天種種,就不必說,從你身為熾天使長之時,我命你與大軍同時出發,你卻暗中帶著別西卜連夜擅自離開天堂前往星霧森林說起,如何?」


    該死!


    這種事他記那麽清楚幹什麽!


    就不能隨著他墮天一筆勾銷嗎?


    「不能,忘不掉。」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耶和華冷酷無情迴應道。


    路西法冷笑一聲:「我再任性妄為,也是你教出來的。既然你提當初精靈族大亂的事,好,我倒還想問你,為何突然殺了列拉金,讓我後續許多事都查不出來。」


    「耶和華,你在隱瞞什麽?」


    當初,那善於誘導布局,又會製作迷藥施加化形術,一手主導精靈族三族內亂的魔王列拉金就那般潦草地乍然在海麵上身亡,叫那時對「撒旦」心思各異蠢蠢欲動的魔王們霎時偃旗息鼓。


    路西菲爾會出於對創世神的信任壓下疑問不再追究,但路西法卻在想,單單隻是因為列拉金猜出了他的身份嗎?


    那為什麽即使是打算泄露他身份的阿蒙也不過是被剜去雙眼強迫沉眠,他卻被耶和華毫不留情地毀滅呢?


    他們的區別在哪裏?


    阿蒙甦醒之後,路西法便曾將他和弗加洛召來,詢問相關的內情。


    但阿蒙隻是苦笑著告訴他,若是他想說出來,恐怕他的舌頭也要保不住了。


    路西法無意為難他,於是便自己猜測追查。


    自路西法在地獄稱王之後,花了不少功夫深入了解這群魔王,他們絕大多數都是遇上什麽事再做決定的隨便性格,心裏藏不住事,嘴上更藏不住話,列拉金這類惡魔純屬是少數中的少數,能耐心深謀遠慮,還付出無數時間精力去實踐。


    那麽他所求的是什麽?


    攪亂精靈族能帶給他什麽好處?


    隻可惜,列拉金向來性情古怪,獨來獨往,一般人也並不能看透他的化形偽裝,最後竟然連在地獄之外見過他的人都寥寥無幾。


    不過,有一件關於他事,是當眾完成的。


    ——他的死亡。


    路西法搜尋列拉金素日行蹤時發現,千百年前,列拉金竟曾經多次前往不息海嶼。


    那麽,他死亡之時,當真是想通過碧海列島中央的入口迴到地獄,還是……前去不息海嶼呢?


    這也是路西法為何要繞開耶和華暗中前往不息海嶼的原因。


    他直覺,布鬆也是這樣想的。


    香枝菖蒲和布鬆都在浮浪海嶼,為撒旦陛下真實的去向做掩護。


    布鬆想表達的,是要他避開耶和華。


    但,為什麽呢?


    「既然是我隱瞞的事,那你應當知道,我不會告訴你。」


    耶和華神情淡漠,又提醒他一遍:「你該迴去了。」


    說罷,他冰涼的手指已經抵在了路西法眉心。


    他已不想再和這口舌狡詐的惡魔再言語糾纏。


    路西法不退不讓,反而還不客氣地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笑道:「父神,您迴答我一個問題,讓我就算離開也心甘情願,好不好?」


    「求您了。」路西法軟下聲調,柔若春水,恍惚之間,竟與當年尚為他的天使時十分相似。


    耶和華不語,默許了他的請求。


    「父神,我想問……」


    路西法在神力的光輝環繞之中,再次俯身,貼近耶和華耳邊,笑意盈盈,輕聲問道。


    「和我上床的感覺,美妙嗎?」


    「路西法!」


    路西法放聲大笑,消失在了光暈之中。


    在他消失的位置,隻留下了一枝芬芳正艷的白薔薇。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他迴到了不息海嶼的那間房中,現世的創世神正端坐他身旁,瓶中插著的那枝白薔薇三生有幸,在他修長指間輕輕轉動。


    真是奇怪,分明是一模一樣的容貌,他麵前這位怎麽就顯得這麽無趣?


    「你怎麽在這裏?」


    路西法不僅沒有解釋自己去向的意思,甚至還率先發問。


    「玩得開心嗎?」耶和華不答,反問他。


    「將就。」路西法輕哼一聲,「不過年輕的你還是比現在的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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