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故意忽視背後米迦勒著急地拽他衣袖,隻在衣服上的綴飾被他扯下去之前終於忍無可忍,保持微笑著不動聲色地瞪他一眼做警告。


    相對於其他人或多或少的異樣,路西菲爾神色平靜,並沒有因他這番看似示弱退讓的話流露出任何喜意。


    他知道,梅塔特隆絕非這般好對付。


    果不其然,下一刻,梅塔特隆話鋒一轉:「——但,既然父神選擇的是地獄,請恕我直言,路西菲爾陛下,如何讓父神滿意,應當是天國需要思考的問題。」


    地獄那方瞬間振作起來。


    是啊,說一千道一萬,就算路西菲爾再如何能說會道,創世神的選擇是地獄,這是無可逆轉的事實,萬軍陣前,眾目睽睽,皆為見證,路西菲爾又能如何?


    路西菲爾的確不能如何。


    他站起身,神情淡漠,道:「那就繼續戰吧。」


    「天國,絕不會屈服。」


    梅塔特隆這下是真的意外,看向路西菲爾的目光中也不由透出兩分驚訝。


    難道,路西菲爾猜到,隻要天國應下這開頭幾項條件,他剩下開出的條件隻會越來越嚴苛?


    底線,都是一點點試探磨滅的。


    但他須臾之間便收斂好了情緒,微笑道:「既然達不成共識,那隻能說很遺憾了。」


    梅塔特隆看向天國那方,問道:「不知各位,可有什麽話要帶給你們的同伴?」他「好心」提醒,「這大約最後一次……嗬嗬,各位,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想想嗎?」


    「不必。」


    路西菲爾垂下縹碧色眼眸,藏起眸中思緒,聲音平和冷淡:「啟程,迴天國。」


    梅塔特隆終於沒了笑意,眉心微蹙,看向路西菲爾的目光多了幾分試探:「路西菲爾陛下,何必這麽著急離去?天色還早,不如留下來,我們可以再好好談談——」


    「不必。」


    路西菲爾出聲打斷了他,又重複了一遍,天國眾人雖然不解他的用意,但都紛紛起身,收拾麵前的文件。


    正當此時,頃刻之間,海麵波濤翻滾,風起雲湧,天地變色。


    眾人還不及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本能地跪了下去,以最順從的姿勢向創世神展示臣服。


    ——但也有例外。


    路西菲爾仍然站在首位,身姿筆挺,紋絲不動,神情淡漠。


    他一直在等的那位,終於來了。


    待到一切落定,他才向那黑衣身影微微欠身行禮:「父神。」


    耶和華並未叫起任何人,自他現身於此之後,目光便隻落在路西菲爾身上。


    路西菲爾垂下眼眸,平靜地任由他打量。


    「放迴所有天使,可以。」


    「條件很簡單。」


    「我要你,路西菲爾,侍奉我。」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路西菲爾終於有了反應。


    他抬起那雙縹碧色眼眸,不避不讓地看著麵前長身玉立的神明,唇角微彎:「不必了。」


    ……到這時候,他還說「不必」?


    眾人先是被創世神的條件震撼,又是被路西菲爾的勇氣震撼。


    雖然,天國君王不近情|欲潔身自好名聲遠揚,但都到了如今這般境地,部下被抓那麽多,創世神親臨,也不值得折他半分傲骨嗎?


    在眾多猜疑中,路西菲爾隻看向耶和華,淡然輕笑:「不必三天。」


    「我現在就可以隨您前往神殿。」


    「隻請您,釋放所有天使。」


    加百列躲在一根雕花柱子後,第十次悄悄探出頭,可惜殿內層層紗幔遮擋,隻隱隱約約可見站在一起的人影,看不清具體情形。


    「你在看什麽?」


    加百列一驚,若不是手上還裝模作樣端著半道從侍女那裏自告奮勇截來的托盤,簡直想給突然冒出來的米迦勒一下。


    「小點兒聲!我都快聽不見裏麵的動靜了。」她壓低聲音道,轉頭繼續試圖去看殿內的境況。


    她當真沒想到,父神想要的,竟然是傳聞中禁慾冷淡的天國君王路西菲爾侍奉左右!


    這些年來,三界中暗中傾慕路西菲爾的人數不勝數,他卻始終持身清正,從無任何桃色緋聞,如今,創世神一降臨,竟就要折下這枝天下蒼生可望不可及的雲端薔薇?


    這、這可真是……


    太刺激了!


    她愛看!


    米迦勒不客氣地端起她托盤上那盞茶一飲而盡,加百列卻無心搭理,雖然看不清,但她勉強能聽得一些聲響,心情分外激動。


    「被俘天使已經盡數迴到天國。」


    「多謝父神。」


    耶和華輕笑一聲:「謝我?難道不該謝你?」


    他捏住始終神情淡然的路西菲爾的下頜,強迫他抬頭。


    神明不曾留情,天國君王白皙的肌膚上便多了幾道紅痕,但他仍是眉目低垂,表情未有分毫變化。


    「若非父神仁慈,他們當日便不會留下性命。」


    「不,我並不仁慈,他們留下性命,隻是因為你而已。」耶和華冰涼的手指劃過路西菲爾略顯蒼白的唇瓣,他的動作漫不經心,卻無端引起幾分曖昧不清。


    「畢竟,若沒有他們作餌,路西,你怎肯自願上鉤?」


    「侍奉父神,路西菲爾心甘情願。」路西菲爾依舊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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