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無論怎麽說畢竟是耶和華的分位,想想耶和華真實的性格,法則忽然覺得,彌賽亞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事,好像……也沒有很奇怪?


    「就差一點。」彌賽亞在他識海中嘆息道,語氣中除了遺憾,竟沒有分毫羞愧。


    耶和華忽然笑了笑,深藍似海的眼中卻一片冷凝殺意,法則看見他這般神情,不由得膽戰心驚起來——上次他這樣,下一刻就做出了給預知中道德品質敗壞的人類一場專屬大洪水的決定。


    但,彌賽亞這樣做,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他也並不像是很愛管三界的樣子啊。法則困惑不已。


    「他想要的當然不是三界。」耶和華冷漠道,「他想要的,是路西。」


    法則雖然一早就知道彌賽亞對路西法同樣意圖不軌,但還是沒能想到他竟會為了得到路西法做出這樣的事。


    ……他這樣,同耶和華有什麽區別。


    法則在心裏小聲吐槽。


    哦不對,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神,沒區別才是正常的。


    法則猜測著,作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至高神,耶和華能在每個關鍵節點預知不同選擇下世界分別的走向,難道,彌賽亞讓他提前進入周期沉眠會有什麽很嚴重的後果嗎?


    「他會提前去下界,轉生為凡人。」耶和華垂眸,像是要透過三界的距離,去看潘地曼尼南萬魔殿中醉倒花叢的撒旦。


    「然後,搶走路西。」


    法則停在薔薇台上,驚訝地看著猛然關閉的神殿大門。


    這是怎麽了?耶和華一般都不會緊閉神殿的大門,難道,出事了?


    正當它著急起來,準備嚐試撞門的時候,彌賽亞從薔薇園中出來了,他站在薔薇台上,笑容溫柔,天藍的眼瞳蕩漾著悲天憫人的波光。


    「聖子!」法則驚喜地叫了他一聲,暗道自己怎麽忘了他,他與耶和華本就是一體,若是有什麽問題,他才是最清楚的,「剛剛,神殿……」


    「我知道。」彌賽亞溫柔道,「無妨,隻是神明的周期沉眠提前了而已。」他頓了頓,「你也知道,他不久前才……那時候,損耗太大,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法則瞭然地點了點頭,它想,彌賽亞身為聖子,應當也不會說謊,何況,耶和華若是出事,對他又能有什麽好處呢?


    彌賽亞閉眼片刻,道:「梅塔特隆要來了,這段時間,我會代他處理一切事務。」他迴頭看了看神殿,神色擔憂,「希望這次不會太久,畢竟,到了那個時間點,我就要去下界轉生了。」


    法則也不免憂心忡忡地看向了神殿,因此錯過了彌賽亞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父神不願去……?」梅塔特隆驚訝地皺起眉,但是沒有對眼前溫柔親和的聖子有分毫懷疑。


    怎麽會呢?創世神竟然,不願意去見路西法?甚至還直接緊閉神殿了?


    彌賽亞嘆道:「聖父應當還在對當日路西法陛下的冒犯有所不滿吧,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他也不曾去見過他,不也正說明了此事?」


    梅塔特隆一愣,對上他那雙滿懷悲憫,卻仿佛又能看透一切他的所思所想的天藍色眼瞳,心中一悸。


    這位聖子,從出現到如今,表現得一直太過古怪了,叫他們所有天使都直覺地不敢靠近。


    莫名……很像父神。


    彌賽亞還在安靜地等他迴應,梅塔特隆收起那些紛擾的念頭,頗為擔憂起來,那麽,到時候應當怎麽迴應路西法,父神並未應允他的邀約?這會不會讓天堂與地獄的關係更加僵硬?


    「若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代表天堂前去。」彌賽亞溫柔笑道,「總要有人給路西法陛下一個交代,承擔路西法陛下的怒火,我願意做這個人。」


    梅塔特隆看向神色悲憫的彌賽亞,又不經一愣,想了想,還是將那漆黑燙金的信封放在了他伸出的掌中。


    「那就辛苦聖子一趟了。」梅塔特隆向他微微欠身以示謝意。


    「無妨。」彌賽亞看向那信封,天藍色眼瞳中一片柔和。


    去見路西,怎麽能叫辛苦?


    他再迴望了一眼大門緊閉的神殿,笑意更甚。


    物是人非。


    路西法坐在落輝湖旁曾經那塊石頭上,忽然有了很深的感觸。


    讓瑪門送去那封附柬時,他並未有什麽感想,如今坐到了信上約定好的從前他們分裂開始的位置,卻覺得心口處隱隱作痛。


    他情不自禁伸手按在那處的傷疤上。


    撒旦陛下的自愈能力隨時可以讓它無影無蹤,但路西法執意留下它,警示自己,這就是代價。


    他要自己永遠記住,那時有多痛。


    路西法垂眸看著湖水,倒映的輝光已經從薄暮夕陽成了初升皓月,他要等的那個人,卻還是沒來。


    路西法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期待什麽?


    他竟然期待耶和華會對他還有感情,無論懷念也好厭憎也罷,隻有要一點,都足夠成為他今日來的理由。


    但,如今這仍然隻有他身影的湖邊,說明了一切。


    造物主至高無上,在他心裏,他什麽都不是,為他而來,隻不過算浪費時間,故而,不做考慮。


    路西法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像是突然著了迷,俯下身就要去觸碰。


    忽然,有一隻手抓緊了他的胳膊,溫柔又不容抗拒地將他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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