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天承命,遏惡揚善,紅塵滾滾,大道練心……”


    王清源收迴目光,沉吟道,這是《紫薇天刀》的總綱。


    少年眸光湛亮,他隱隱明白了青年道士的意思,這《紫薇天刀》果然博大精深,修的不是純粹的招式,而是一種意誌,一種以刀問道,紅塵練心的意誌。


    對著天上的紫星出刀,正視己身,也是對於精神的一種磨礪與修行,麵對萬丈光輝,能夠不被懾服,就說明精神壯大,心中坦蕩,自然破除一切虛妄,心正則身正,身正則刀正,刀正則諸邪退避!


    涉及到了精神修行!


    王清源感歎,這《紫薇天刀》果然不同凡俗,這樣一種刀道修行,對於修士精神的磨礪恐怕不在精神神通之下。


    現在,明白這《紫薇天刀》的修行之法,王清源就收起了所有的輕視,他深吸一口氣,青鐵長刀重新舉起,對準了天上的紫金色星辰,與此同時,《光陰刀》第一重的功夫運轉到極致,精神力匯聚雙目,果然,這紫薇光輝最為至剛至大,即便王清源精神力運轉到極致,也隱隱有些抵擋不住,數息後,就有光暈和幻影若隱若現。


    在這種精神壓迫下,王清源長嘯一聲,積澱多時的氣血扶搖而上,他卻是要借助這股壓力,一鼓作氣,衝擊《光陰刀》的第二重境界。


    這第二重《光陰刀》所定的星位,同樣位於祖竅神庭的東方,不過卻不是隻有兩個星竅,而是四個星竅,隻有將這四個星竅全部貫通,才能將這第二處星位徹底點亮。


    轟!


    屬於《玄天功》第七層的雄渾氣血如一條巨龍盤旋而上,勢如破竹,這第二處星位的第一個星竅被悍然貫通。


    精神力暴增,竟是增加了一倍有餘,王清源分明感到冥冥之中的天穹之上,有清涼氣流傳遞下來,進入祖竅神庭,那虛幻的精神力,似乎也有了一種由虛化實的趨勢,不過也隻是一種趨勢,想要真正顯化,顯然還差了不少火候。


    甚至王清源還有一絲模糊的感覺,他的精神力開始生出一絲極細微的浩大尊貴氣息,就好像頭頂的紫微帝星。


    不過這感覺稍縱即逝,緊接著,衝破星竅的氣血餘勢不減,徑直衝向了第二個星竅所在的門戶。


    鐺!


    這一次衝擊仿佛撞響了天鍾,一聲恢宏的鍾鳴,氣血之力被擋住,王清源渾身劇震,就明白,這第二個星竅想要貫通,還差了一些火候,或許等到他第七層《玄天功》徹底大圓滿可以再嚐試,現在就不能夠,再強行衝擊極可能遭受反噬,震傷內腑。


    盡管如此,王清源也感到精神力的一種蛻變,臻至《光陰刀》第二重,這之前不能夠施展的種種妙用也湧上心頭。


    很快,王清源就摒棄雜念,再次晉升的精神力籠罩方圓十四、五丈,更加凝實,如臂使指。


    迎著陽光,王清源高舉青鐵長刀,他的眸光明亮,即便燦爛的光芒也不能夠掩蓋,他抵住重重幻影,堅定而執著地一刀劈落。


    嗚!


    平淡無奇的基礎刀法,沒有動用過多的氣力,但隨著王清源這一刀落下,身前茫茫山霧被撕開一道七八丈長,數尺寬的口子,且有嗚嗚沉渾的刀鳴聲響起。


    就這樣,王清源揮出一刀又一刀,等到紫金星辰西斜,在他身前數十丈的虛空,山霧崩碎,被開辟出來了一片純淨的天空。


    叮!


    青鐵長刀拄地,王清源大口喘息,但眸子卻是閃爍光輝,這半天下來,他劈出了足足數千刀,對於這《紫薇天刀》蘊藏的意誌領悟了不少,當然,他雖然劈出了數千刀,但都是同一刀,並未如青年道士所說的,領悟到三十六刀,甚至大成的七七四十九刀。


    盡管如此,對於這《紫薇天刀》的第一刀,王清源也是暗暗心驚,他很期待,等到他築基成功,孕生自身元氣的那一天,以元氣催動,這《紫薇天刀》會展現出來怎樣的威力。


    搖搖頭,王清源收束思緒,他撕下一片衣角,將這青鐵長刀負於身後,就開始下山。


    因為這《紫薇天刀》的修習對於氣血精神的消耗十分巨大,需要補充血食,打坐入定,恢複精力,現在就已經到達了極限,再練下去就是透支身體,得不償失。


    ……


    走進紫薇宮,與一些宮中弟子擦肩而過,王清源眉頭微蹙,似乎除了紫極真人四人,其他人都不是真實存在的,就好像他以幻術締造的幻象一般,隻是死物,按照他的心念運轉,沒有自己的生命與思維。


    “元神世界,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


    王清源心中生出種種猜測,但都是無根浮萍,沒有依托,他知道是自己的境界太淺薄了,若是頂尖人物的功力境界這麽好揣測,那麽成就元神也不會用證道兩個字。


    所謂證道,《道經》中也有模糊的解釋,說道乃是宇宙天道運轉的規則,所謂證道,不是證明,而是求證,能夠求證天道運轉的規則,則成就元神。


    這樣一種境界太過遙遠,王清源還不能夠領悟哪怕一絲半毫。


    紫薇殿。


    大門前長明燈搖曳,王清源看到紫極真人的背影,正凝望著敞開的大殿。


    大殿裏,香煙嫋嫋,一張長達數丈的條案上,供奉著瓜果麵食,條案後,是紫薇天帝高達十餘丈的道身。


    這道身是用數千年的紫檀木雕琢而成,檀香陣陣,透著金星,遠看如有星辰點點,似勾勒出一片浩瀚星空,一尊大帝在星海中沉浮,時光長河纏繞其身,道法無邊。


    這一刻,王清源感到紫極真人的身影似乎變得無比的遙遠,仿佛相隔了層層時空,難以觸及。


    這時,胖子吐著舌頭,渾身汗如雨下,幾乎是匍匐著來到紫薇殿前。


    看到王清源,他就想開口,但很快心有餘悸地轉頭看一眼,就苦著臉閉嘴,因為不遠處,那身如鐵塔的年輕漢子正朝著他憨笑著點點頭。


    再過半炷香,清流也陰沉著臉走進宮中,手中的劍斷成兩截,身後不遠處,那絕美道姑負手而行,眸子清冷,一言不發。


    半盞茶後。


    王清源就挑眉,因為紫極真人似乎並沒有讓他們立即離開的意思。


    胖子也慢慢緩過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麽,嘿嘿直笑,讓清流狠狠瞪他一眼。


    這時,青年道士到來,他目光自王清源身上掃過,微微一亮,就拋過來一疊厚厚的老黃紙。


    “這是……”


    “地契!”


    長明燈前,紫極真人終於轉過身來,開口道。


    地契!


    王清源三人相視一眼,不等開口,紫極真人袖手一揮,星光熾盛,若時光碎片飛舞。


    迴過神來,紫薇殿殘破,王清源苦笑搖頭,這紫極真人四人也看出來,若是不想開口,即便想問也沒有機會。


    翻看手中的地契,一疊老黃紙,紙性很脆,顯然已經存放了較為漫長的歲月。


    “雙峰縣,濟源鎮鎮北良田十畝,九州曆四千九百一十五年。”


    “澎湖縣,大河鎮鎮南良田一十五畝,九州曆四千八百八十七年。”


    ……


    半炷香後。


    “這些是我玄天道曆代傳承的萬畝良田,”胖子眉開眼笑,“看來,這些是我紫薇峰當年隱藏的私產,並未被諸峰瓜分。”


    “合共五十七畝良田,雖遠不及我紫薇峰當年鼎盛時候的三百畝,但一畝良田,就是種稻穀,一年也能有十五、六兩銀子,五十七畝,至少八百兩,”清流沉吟,又蹙眉道,“隻是時過境遷,人心難測,五百多年,幾代輪迴,還能有幾分情誼,就難以預料。”


    撇了撇嘴,胖子道:“地契在手,我九州律法在上,可由不得他們,那可是八百兩,若是種上我玄天道獨有的虎牙米,一年就至少是八萬兩!何況這五百多年,到底積累了多少財富,要是用來重建紫薇宮,數年內就能煥然一新。”


    王清源搖頭,哪裏有那麽簡單,財帛動人心,世間多少人鋌而走險,占山為王,殺人越貨,遑論五百多年,這五十七畝良田還有幾畝尚存都尚未可知。


    “明日下山。”


    突兀的,清流沉聲道,抬頭看夕陽落下,一輪冬月清寒,冉冉升起。


    “下山?”胖子聲音拔高,隨後也點點頭,道,“的確要下山先探探虛實,現在我們雖然入主紫薇峰,但是各種給養、丹藥、兵刃,都與我紫薇峰無關,就如築基用的開天丹,現在我們連換取兩枚還有些勉強,遑論是衝擊《玄天功》第八層,三枚開天丹未必夠,也要有各種準備,安神靜心,幫助入定的千年沉香,萬年崖柏粉末,還要沐浴,泡藥澡,祛除身上的濁氣,這些哪一樣不要銀錢,甚至有錢都換不到。”


    窮文富武,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才有十年、數十年寒窗苦讀,拜師學藝,而入門無路。


    “我們三人各自下山,一人行走一縣之地,走訪虛實。”清流又道。


    雙峰縣、澎湖縣、鄖陽縣,紫薇峰五十七畝私田,主要分布在這三縣之地,連同玄天道山,這三縣之地皆在十堰州內。


    “也好,進山已數年,苦練築基功,未見妖魔血,枉做修行人!”


    胖子清玉大喝一聲,身上卻是有一連串的骨骼炸響,若霹靂齊鳴,他一掃平日的憨態,眸子淩厲,身上竟隱隱散出一種迫人的氣勢。


    嗯?


    王清源挑眉,看來胖子也是精進不小,聽其骨音,《玄天功》分明已經臻至第六層,且邁出了極為堅實的一步,距離筋骨齊鳴,戰鼓擂動的圓滿之境也不是很遙遠了。


    由此可見,清流也多半差不了幾分,這樣的修為,隻要不是深入荒野中,沿周朝開辟的官道而行,加上幾分小心,行走一縣之地多半沒有什麽問題。


    月明星稀。


    紫薇宮中老樹根虯曲,亂石堆積,遠遠望去一大片的陰影,好像鬼神蟄伏在其中,陰森森的,寒氣濃重無比。


    紫薇殿冷清,一蓬篝火劈啪作響,火苗跳動,被風一吹,就有熄滅的跡象。


    離開了外院,就連冬天取暖的火盆和木炭都不供應了,雜役房不肯再賒欠。


    王清源三人都在靜坐養神,誰也沒有開口,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是諸峰在逼迫,要他們主動交出手中的傳承。


    雖然應天峰主峰掌門靜元道人開了口,甚至有來自金頂純陽宮的聲音,但曆代東華道人不問世事,除非有人族道君到來,抑或是妖族皇者降臨,如一脈之傳承,在其眼中也抵不過玄天道太極陰陽、天道運轉的道理。


    事實上,當日之後,應天峰上再沒有了任何聲音。


    辰時,天微亮,篝火熄滅,青煙隻剩幾縷在糾纏,王清源三人用過早膳,就走出了紫薇宮。


    沒有如清流二人一般直接下山,一個時辰後,王清源來到了一汪凍結的清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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