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怨氣了,在剛剛殺了富二代的那一刻,在她心裏崩了多年的恨意就泄了。


    她無欲無求,不計後果,隻要那傢夥死。


    不殺他的話,今晚又會有人和她丈夫遭受一樣的遭遇吧。


    一團空氣的聞酌站在警察身後,看了會兒麵無表情?的女人,又被警局走廊的動靜吸引去了注意力。


    他穿過?牆,看見一個戴著手銬的年輕男人被押進?另一個審訊室。


    警察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青年扯起嘴角:「他那樣對我妹妹,我親眼看到,他一看見我就跑了,可你們說證據不全,我去他.媽的證據不全!法?律不是服務於百姓的嗎?你們不能將他繩之於法?,我就沒收他的作案工具,沒問題吧?警官。」


    「你要明?白,沒有證據,就代表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法?律是要嚴謹的!你是百姓,他也是老百姓!」


    聞酌離開了審訊室,順著氣息來到了醫院。


    手術台的男人已經昏迷,醫生正在給這個人做再植手術。


    看了一眼,聞酌就知道那位哥哥沒冤枉這個男人——他身上有罪惡的氣息,可他也怨恨。


    濃稠的怨恨。


    恨那個女孩的哥哥這麽對自己,恨下半輩子?也許再也不能人/道。


    他怎麽不去死!明?明?是他妹妹勾引自己的!


    如果再植手術不成功,他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身體?的輪廓越來越明?顯了。


    聞酌沒停留,轉身離開手術室,卻在走廊看到一個婦人跪下來抱著醫生的腿:「我求求你,求求你……」


    「您快起來!」醫生無可奈何?,「這錢也不是到我手裏,做手術哪有不要錢的……你先?起來,我申請一下再緩和幾天,你再迴去湊一湊?」


    重病的兒子?倒在床上,兩天後,因搶救無效死亡。


    年邁的母親痛徹心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想衝上去跟醫生拚命——來之前,她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醫生身上,兒子?死了,在她麵前走過?的一個個白大褂都成了庸醫。


    都是庸醫!


    可她沒那麽做,她沒力氣了。


    她癱在醫生門口,抬起頭,滿眼都是麻木的怨與恨。


    恨酗酒早早猝死的丈夫,恨自己成天不幹正事的兒子?,末了還生了重病,也恨自己,恨無能的自己,沒有錢,留不下兒子?的命。


    她還恨那些醫生,恨他們冷漠的嘴臉,恨他們的高高在上。


    憑什麽她就過?得這麽苦?


    聞酌隔著人群遠遠地?看著她,醫院的怨與恨最多,隨便擦肩而過?的一個人,心裏或許都隱藏了極大的苦楚。


    即便是坐在辦公室裏表麵光鮮靚麗的醫生,他也恨啊,他為病人奉獻了幾十年,落不得家屬的理解不說,結果還得了癌症。


    他切了一輩子?的腫瘤,最後腫瘤落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看著麵前的穿刺結果,心如刀割。


    他這幾十年的時間?都給了醫院,沒能足夠陪伴妻子?,沒能充裕孝順父母,最後落得了這麽一個下場。


    他天天叮囑病人多體?檢,多體?檢,最後自己卻忘了體?檢,現在發現已經是晚期。


    他沒多久可活了。


    他救不了自己。


    ……


    廁所隔間?裏,護士壓抑著哭聲,她男朋友跳樓自殺了,可她請不了假,醫院太忙了。


    聞酌站在洗手台前,看到了自己慢慢凝聚的實體?。護士聽到動靜,小心翼翼地?走出?來,還以為他是病人家屬:「你誰啊!這裏是女廁所!?」


    聞酌一頓:「抱歉,走錯了。」


    他走出?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的胳膊,肩膀一通。那人剛想罵,看到他蒼白的膚色和好看的臉,沒忍住放輕了語氣:「你沒事吧?」


    「沒事。」


    聞酌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人群裏,剛剛撞到的人呆呆望著,還以為是自己幻覺。


    怎麽可能憑空消失呢……看岔了吧?


    ……


    「咳咳——」


    「醒了?」


    「小魚崽?」


    聞酌聽到這聲就煩躁,直接唿去一巴掌:「吵死了。」


    對方也不生氣,反而笑了:「昏迷都這麽兇。」


    聞酌不想管什麽兇不兇,他隻想好好睡覺,太困了。


    直到有種?一腳踩空的感?覺使他突然驚醒,他坐起身,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還有床邊與十年前容貌相差無幾的席問歸,幾乎以為自己迴到了十八歲那年。


    這間?屋子?的環境與他的臥室一模一樣,就連他假借新年禮物實在暗含不軌心意的拚圖,都掛在分毫不差的位置。


    直到那場大火,席問歸消失了,連帶著他有關的東西都消失了,包裹這副拚圖。


    這幅拚圖也是聞酌深信自己沒瘋、席問歸真的存在過?的重要佐證之一。


    他的購買記錄還在,拚圖不見了,火災現場卻連拚圖殘渣都沒找到。


    就恍惚了幾秒,聞酌的理智就迴來了。


    他平靜地?問:「這是哪兒?」


    席問歸:「我在主城的屋子?。」


    「你不是說你沒在主城定居?」


    「我辦了張暫住證,就是有點貴。」席問歸給他倒了杯水,「還難受嗎?」


    聞酌下意識摸了摸腹部,完好無損,連傷疤都沒有,胸腔的悶痛也都盡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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