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裏,一場急雨落下,雨後的清晨,空氣裏瀰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秦姝梳洗完畢後,推開窗便瞧見了院中紅萼凋零的海棠。
從前秦姝沒有這樣的空閑,每日一起床便是匆匆忙忙地去姨母房中,等著希月一起去給陸老夫人請安。
陸老夫人喜歡年輕鮮嫩的孫輩在跟前說笑,她鮮少開口,卻也得乖巧地陪在一邊。剛去尚書府的時候,表姐陸希月並不喜歡她,便是到了後來,也沒有改變多少。
陸希月是尚書府金尊玉貴的嫡出小姐,而她不過是寄人籬下的表姑娘,雖然是表姐妹,可身份的差別讓二人不曾真正交過心。
那樣小心翼翼曲意逢迎的日子,她是打心底厭惡的。她也曾是太傅府的大小姐,也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矜傲女子。那時候能讓她曲意討好的,也不過一個陸之珩罷了。
看著秦姝愣愣地望著窗外出神,雲屏看了一眼窗外陰沉的天色,憂心說道:「姑娘,今日怕是還有一場大雨,上山的路怕是不好走。」
今日正是十日之期。秦姝一大早起來,為的也是上山去拜訪鬆陽書院的山長蘇兆欽。
秦姝慢慢收迴了視線,不甚在意地看向雲屏說道:「這雨一時半刻下不來,咱們早些出發吧。」
雲屏知道主子心性,不說是她有求於人,便是尋常的約定,她也從未毀過約。她起身從箱籠中翻出了一件厚實些的披風,又將提前備好的食盒提上,妥帖地跟著秦姝出門去了。
滿兒早已守在垂花門外,正跟李四說著話。眼見秦姝走了過來,便快步迎了上去。
幾人出了院門,滿兒也要跟上馬車,秦姝卻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她腳步一頓,轉過身對滿兒說道:「滿兒,這一次你不必去了,有雲屏陪著我就行了。」
滿兒聞言臉色一僵,眼神裏有難掩的失落和疑惑。秦姝見了,嘴角一彎,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
滿兒勉強壓下失落之感,湊到了秦姝身邊。秦姝附耳輕輕說了什麽,隻見滿兒的神色一鬆,眼裏燃起了興奮的火焰。
「姑娘放心,我定不負所托。」滿兒信誓旦旦地對著秦姝保證道。秦姝對她笑了笑,轉身上了馬車。雲屏看了滿兒一眼,來不及細想,也跟著爬上了馬車。
滿兒見她們上了馬車後,幾步走到老李身前,鄭重地囑咐道:「老李,這迴可要好好地駕車,路上遇著什麽情況都要以姑娘的安危為先。」
老李看著滿兒嚴肅的神色,心頭忽然一凜,後背泛起了涼意。這小丫頭平日裏笑嘻嘻的,何曾這般板著臉和自己說過話?思及此,老李立刻駭然地點頭應下。
馬車漸漸駛離曲水巷,雲屏看著閉目休息的秦姝,幾次欲言又止。秦姝雖是閉著眼,卻也能感覺到雲屏注視的視線。
她陡然睜開眼望著雲屏,緩緩開口道:「怎麽了?」
雲屏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撫了撫胸口,等心跳平緩了,才疑惑地問道:「姑娘為什麽不讓滿兒跟著?滿兒有些拳腳功夫,有她在身邊總是要安全些的。」
秦姝看著雲屏迷惘的深情,眉目一緊,憂心道:「正是因為滿兒會功夫,我才要將她留下。」
雲屏不解,疑惑地追問道:「姑娘這是何意?」見她滿臉懵然,秦姝嘆了口氣道:「昨日我們得罪了張小姐,若是今日有人尋上門來,我不在府中,誰來保護母親呢?」
聽到秦姝的話,雲屏的臉色一白,憂心忡忡地問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那張小姐來報復,滿兒一人如何打得過首輔府上的人?」
見她愁雲慘澹,秦姝卻笑著搖了搖頭。「也沒這麽嚴重。張大人最是愛惜名聲的,昨日張小姐才闖了禍,今日未必會讓她生事。留下滿兒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光天化日,他們不會胡來的。」
話雖如此,秦姝仍是有些憂慮。秦母性子柔弱,若是真有人上門尋事,沒個潑辣厲害的人鎮著,必定會受人欺負。
張靜如她雖是頭一迴見,卻早就從陸希月口中聽過她的惡名。聽說她在外頭極會裝模作樣,私下裏卻囂張跋扈得很。
陸希月私底下也吃過張靜如幾迴苦,一來二去的也就恨上了她。可明麵上一個是尚書府的千金,一個是首輔家的小姐,卻是不能撕破臉的。
聽說張靜如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便是張朝年此時拘著她,以後也未必不會由著她私底下給她們使絆子。可惜她和蘇山長有約在先,今日不得不離開。
雲屏見秦姝低著頭不再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去打攪她。主僕二人都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一路上沉默無語。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鬆陽書院的門口,雲屏攙扶著秦姝下了馬車。守門的小童見了秦姝,也不等秦姝說話,便客氣地將她請了進去。
這一次秦姝在花廳裏沒等多久,蘇兆欽就到了。
蘇兆欽一進門,秦姝就站起身來施施然行了一禮,柔聲喚道:「蘇山長。」
「秦姑娘不必多禮,先坐下吧。」蘇兆欽先一步坐下,神色溫和地朝秦姝笑了笑。
秦姝見他麵容含笑,心下一鬆,恬淡地看著他,正想著如何詢問批註之事,蘇兆欽卻先開了口。
「這幾日我得空,又將你那些手稿看了一遍,恰好有個小友在,見到了你的手稿,很是讚嘆。我與他說了你的宏願,他聽了便決定要為你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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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秦姝沒有這樣的空閑,每日一起床便是匆匆忙忙地去姨母房中,等著希月一起去給陸老夫人請安。
陸老夫人喜歡年輕鮮嫩的孫輩在跟前說笑,她鮮少開口,卻也得乖巧地陪在一邊。剛去尚書府的時候,表姐陸希月並不喜歡她,便是到了後來,也沒有改變多少。
陸希月是尚書府金尊玉貴的嫡出小姐,而她不過是寄人籬下的表姑娘,雖然是表姐妹,可身份的差別讓二人不曾真正交過心。
那樣小心翼翼曲意逢迎的日子,她是打心底厭惡的。她也曾是太傅府的大小姐,也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矜傲女子。那時候能讓她曲意討好的,也不過一個陸之珩罷了。
看著秦姝愣愣地望著窗外出神,雲屏看了一眼窗外陰沉的天色,憂心說道:「姑娘,今日怕是還有一場大雨,上山的路怕是不好走。」
今日正是十日之期。秦姝一大早起來,為的也是上山去拜訪鬆陽書院的山長蘇兆欽。
秦姝慢慢收迴了視線,不甚在意地看向雲屏說道:「這雨一時半刻下不來,咱們早些出發吧。」
雲屏知道主子心性,不說是她有求於人,便是尋常的約定,她也從未毀過約。她起身從箱籠中翻出了一件厚實些的披風,又將提前備好的食盒提上,妥帖地跟著秦姝出門去了。
滿兒早已守在垂花門外,正跟李四說著話。眼見秦姝走了過來,便快步迎了上去。
幾人出了院門,滿兒也要跟上馬車,秦姝卻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她腳步一頓,轉過身對滿兒說道:「滿兒,這一次你不必去了,有雲屏陪著我就行了。」
滿兒聞言臉色一僵,眼神裏有難掩的失落和疑惑。秦姝見了,嘴角一彎,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
滿兒勉強壓下失落之感,湊到了秦姝身邊。秦姝附耳輕輕說了什麽,隻見滿兒的神色一鬆,眼裏燃起了興奮的火焰。
「姑娘放心,我定不負所托。」滿兒信誓旦旦地對著秦姝保證道。秦姝對她笑了笑,轉身上了馬車。雲屏看了滿兒一眼,來不及細想,也跟著爬上了馬車。
滿兒見她們上了馬車後,幾步走到老李身前,鄭重地囑咐道:「老李,這迴可要好好地駕車,路上遇著什麽情況都要以姑娘的安危為先。」
老李看著滿兒嚴肅的神色,心頭忽然一凜,後背泛起了涼意。這小丫頭平日裏笑嘻嘻的,何曾這般板著臉和自己說過話?思及此,老李立刻駭然地點頭應下。
馬車漸漸駛離曲水巷,雲屏看著閉目休息的秦姝,幾次欲言又止。秦姝雖是閉著眼,卻也能感覺到雲屏注視的視線。
她陡然睜開眼望著雲屏,緩緩開口道:「怎麽了?」
雲屏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撫了撫胸口,等心跳平緩了,才疑惑地問道:「姑娘為什麽不讓滿兒跟著?滿兒有些拳腳功夫,有她在身邊總是要安全些的。」
秦姝看著雲屏迷惘的深情,眉目一緊,憂心道:「正是因為滿兒會功夫,我才要將她留下。」
雲屏不解,疑惑地追問道:「姑娘這是何意?」見她滿臉懵然,秦姝嘆了口氣道:「昨日我們得罪了張小姐,若是今日有人尋上門來,我不在府中,誰來保護母親呢?」
聽到秦姝的話,雲屏的臉色一白,憂心忡忡地問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那張小姐來報復,滿兒一人如何打得過首輔府上的人?」
見她愁雲慘澹,秦姝卻笑著搖了搖頭。「也沒這麽嚴重。張大人最是愛惜名聲的,昨日張小姐才闖了禍,今日未必會讓她生事。留下滿兒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光天化日,他們不會胡來的。」
話雖如此,秦姝仍是有些憂慮。秦母性子柔弱,若是真有人上門尋事,沒個潑辣厲害的人鎮著,必定會受人欺負。
張靜如她雖是頭一迴見,卻早就從陸希月口中聽過她的惡名。聽說她在外頭極會裝模作樣,私下裏卻囂張跋扈得很。
陸希月私底下也吃過張靜如幾迴苦,一來二去的也就恨上了她。可明麵上一個是尚書府的千金,一個是首輔家的小姐,卻是不能撕破臉的。
聽說張靜如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便是張朝年此時拘著她,以後也未必不會由著她私底下給她們使絆子。可惜她和蘇山長有約在先,今日不得不離開。
雲屏見秦姝低著頭不再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去打攪她。主僕二人都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一路上沉默無語。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鬆陽書院的門口,雲屏攙扶著秦姝下了馬車。守門的小童見了秦姝,也不等秦姝說話,便客氣地將她請了進去。
這一次秦姝在花廳裏沒等多久,蘇兆欽就到了。
蘇兆欽一進門,秦姝就站起身來施施然行了一禮,柔聲喚道:「蘇山長。」
「秦姑娘不必多禮,先坐下吧。」蘇兆欽先一步坐下,神色溫和地朝秦姝笑了笑。
秦姝見他麵容含笑,心下一鬆,恬淡地看著他,正想著如何詢問批註之事,蘇兆欽卻先開了口。
「這幾日我得空,又將你那些手稿看了一遍,恰好有個小友在,見到了你的手稿,很是讚嘆。我與他說了你的宏願,他聽了便決定要為你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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