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翊然走到窗邊往外看一眼,輕笑道:「果然還是不一樣的啊。」


    從她的房間陽台往外,是母親精心打理的花園。


    而這裏,什麽都沒有,隻餘一片漆黑。


    沈知意道:「畢竟是結契之地,不可能麵麵俱到——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傅翊然很快從迴憶中抽身。


    她低聲道:「走吧。」


    或許是勾起了幼年時的迴憶,她有了傾訴的欲望。


    「聽老爺子說,傅家和我們家是世交。我父母去世後,家族財產被親戚侵占,我被送到孤兒院,老爺子託了很多關係才找到我。


    「被帶到傅家以後,大家對我很好。


    「我越來越少迴憶起幼時的事情,偶爾甚至會以為,我就是貨真價實的傅家人。


    「可是剛剛看到我幼年時居住的房間,我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


    她曾經是父母捧在手裏的小公主,也是千嬌百寵養大的掌上明珠。


    傅家人的確待他如親生,但……她怎麽能忘記自己的父母呢?


    「傅家人真的對你很好嗎?」沈知意道,「你看起來才二十歲,就已經和傅雲驍領證結婚——外麵大千世界,你沒機會多看一眼,就得為傅家的劫難獻上生命。」


    如果傅東南沒有收養她,她會在孤兒院長大。


    或許生活會和現在大不相同,可她至少擁有選擇的權力。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早早嫁為人婦,獻祭掉自由。


    傅翊然停下腳步。


    「其實我知道的。」


    沈知意看她。


    傅翊然忽然笑了,有種將秘密和盤托出的輕鬆。


    「我知道傅家收養我的原因,在我剛到傅家沒多久,一次半夜起來,聽到老爺子和傅雲驍說話。」


    老爺子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隱忍不發的怒火,往外吐露的每一個字都是咬牙切齒的憤怒。


    「你怪我心狠手辣?你知道找到一個合適的祭品需要花費多少心思嗎?


    「你知道我為了你們,為了傅家的未來,付出了多少心血?


    「沒有我,哪有現在的傅家?


    「傅雲驍,你給我記住,我選擇你,你才是家主。


    「沒有我的支持,你什麽都不是!


    「少給我耍些小花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後做了些什麽。


    「你要是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就和成全你那個愚蠢的母親一樣!」


    「花了多少心思?」沈知意喃喃,「那個糟老頭子……」


    「你既是玄學師,肯定知道傅東南找祭品的原因。」傅翊然道,「和其他傳承於祖先血脈的修士家族不一樣,傅家的力量來自於一個可以唿風喚雨的大妖怪。」


    在過去,人們通常稱其於山鬼。


    名山大川的守護者,因天地之靈氣而孕育出的山野精靈。


    「傅家的先祖是樵夫出身,一次偶然的機緣下和山鬼簽訂了某些契約。」


    山鬼為他們提供力量,而傅家子子孫孫則需要供奉某樣東西。


    「後來,傅家人強大了,又在玄門中結識了很多其他家族的修士,於是,他們背棄和山鬼的契約。」


    背棄契約,並聯合玄門中人將那個大妖怪封印在了某處。


    「契約一旦成功,便永不會失效——即使封印山鬼,傅家依然背負著這個契約。」傅翊然道,「這就是傅家的劫難。」


    被封印的山鬼在日日夜夜不得自由的折磨之中墮落,傅家人一步錯步步錯,迫於無奈,隻能定期向那隻墮魔的妖怪供奉修煉的靈氣。


    「傅昭雪,也就是你口中的我那位兄長,就是絕佳的祭品。」


    福星照命,紫氣護體,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天生就是修煉的料子。


    「我和傅昭雪一樣,同樣是傅東南選中的祭品。」


    傅翊然看著自己的雙手。


    和普通人不一樣,她的手心一片空白,沒有一絲多餘的紋路。


    沈知意詫異道:「你的生命線……」


    「曾經是有的。」雙手握緊,傅翊然苦笑,「生命、事業、愛情……這三條線,有一天忽然消失了。」


    沈知意不知該說些什麽。


    原來她都知道。


    「這就是你想要逃跑的原因。」


    「不是哦。」傅翊然道,「我想逃跑,是因為我想救我自己。」


    「救?」沈知意聲音一頓,恍然,「哦,原來如此啊。」


    傅翊然輕笑:「看來你發現了。」


    「該說傅東南真的很大膽嗎?」沈知意敲了敲旁邊的牆壁,「居然在這裏……他還敢在這裏舉辦生日宴,我看安排吃他的席最合適了。」


    傅翊然笑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知道這個秘密時的感受。


    那天,她和傅雲驍吵了一架。


    為了躲開傅雲驍,她賭氣地順著樓梯一路往下狂奔,然後停在了四樓的拐角處。


    看著安全通道裏熒綠色的光芒映出的大大的「4」字,她有過片刻的恍惚。


    她很清楚,瑤華酒店沒有四樓。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她推開安全通道的門,走進了並不存在的四樓。


    她忘記那天在四樓發生了什麽,等她再次清醒時,已經迴到了二十六樓的套間。


    傅雲驍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抵在額頭上。


    她聽到他輕聲說:別怕,翊然,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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